江露被楚岱微推回屋内,又被她悄悄塞了一颗水晶球,她震惊地缩回手,不肯接水晶球。
楚岱微看出她的犹疑,附在母亲耳侧悄声说:“如果不缴纳足够的盘缠,我们路上怕是要被为难。此去北疆路途遥远,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小妹,她才多大。”
正巧午睡刚醒的楚家幺女楚舒涟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母亲与二姐在门边耳语,连忙蹬着小短腿跑过来。
楚舒涟抱住楚岱微,脸颊贴在她的腰侧,撒娇似的嘟囔:“姐姐。”
江露看着幺女,眼神渐软,盯着水晶球沉默片刻,一咬牙扭身打开房门。她先将小半吊铜板递给官差:“官爷,我们家只有这些铜板。”
官差踮了踮钱串,望向楚涵。楚涵摇头叹气:“没多的了。”
官差的视线在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家具物件上扫了一圈:“大人顾念共事之谊,特予你家方便不收押入监,你却知恩不报,留着这些破烂倒不如卖了换盘缠干脆。”
楚岱微搂着幼妹,站在门外冷眼看着。
上一周目,放高利贷的男人们掏空楚家,等到官差来时,屋里已不剩任何可以变卖的物件,便打起了宅子的主意。
楚家居住的是个两进式的院子,乃楚父故友所有,是书中一个关键剧情触发地,所以上一周目楚岱微才出言阻拦,引起冲突。
楚涵面露难色,江露回头看了楚岱微一眼,攥紧手掌,上前几步将水晶球递到官差面前:“官爷若不嫌弃,民妇愿将此物抵给大人聊做盘缠。”
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光彩,甚是精美。官差两眼放光,劈手从江露手中夺走水晶球,又仰头对着日光欣赏片刻,迅速将其收入怀中。
官差背着双手,唇角忽上忽下,抽筋似的抽动。
楚岱微将他强压喜悦的反应收入眼底,用余光扫了一眼官差身后那几个放高利贷的男人们,看他们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不禁冷笑。
官差故作严肃地问:“你们给本官的是何物?”
江露答道:“此物名为水晶球。”
官差又问:“何为水晶球?”
江露答不上来,只能求助地望向楚岱微。
察觉到官差投来的视线,楚舒涟蹭得挺直脊背,楚岱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前一步将小妹挡在身后,道:“此物乃是东海海外蓬莱仙岛所产,乃海底晶石炼制,长期持有能够延年益寿,挡灾消难,乃世间罕有之好物。”
说话时,她脸不红心不跳。书中却有蓬莱仙岛,但此岛非现世的蓬莱,而是东海上的一座石头岛,是海盗的老巢。官差久居内陆,显然不可能知道内情,更无从查证。
听了她的介绍,官差脸色果然愈发红润。他踱着碎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挨个屋子转了一转,脸上红光淡下来后才慢悠悠地走到楚涵面前:“我看你们算是有诚意,也给你们透个底,你这颗珠子不好倒手,都城里最识货的聚宝楼这几天可没开张,其他铺子的掌柜可能至少要折七八分的价钱。”
楚涵捏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这可怎么是好。”
官差又说:“不如你们再找找家里还有无其他结余,北疆路远,若只有这些银钱,一路可不好走。”
家徒四壁,一眼见底,楚涵的额头又冒出一片汗珠。此时江露看看丈夫,又瞧瞧官差,下意识的向楚岱微求助。
楚岱微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在母亲投来视线的下一秒立刻站了出来。她半垂下眼帘,胆怯地偷瞟一眼放高利贷的男人们,有些为难地看向官差。
官差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动作,歪过头去,才发现他们似的惊讶道:“哟,这倒是还有几个人,你家亲戚么,要不你们管人家借点盘缠?”
不等楚家人回话,脸上有疤的男人就抢先冲官差作揖道:“我们与楚家非亲非故,是他们欠了我的银钱。”
楚岱微垂头丧气,面露难色。
官差看她一眼,知道她身上有破绽:“楚姑娘可有难处?”
楚岱微摇头,嗫嚅道:“几位大爷于我家有恩,我不该说。”
官差抱臂,将她打量片刻,又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几个男人,冷笑着说:“楚姑娘有话最好说清楚,明日上路各奔东西,姑娘凡事还是应当多替自己考虑。”
楚岱微抿唇,纤长的手指绞了绞袖口,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冲官差行了个礼:“请大人做主。”
官差颔首:“但说无妨。”
脸上有疤的男人眼皮狂跳,急道:“官爷莫听他胡说!”
官差横他一眼,冲楚岱微扬了扬下巴:“说。”
楚岱微颤声道:“前年饥荒,家父曾向大爷借了一石米,如今却要我们还三石。”她边说边偷瞄官差脸色,见对方兴致缺缺,决定直奔主题:“今日我们用一颗水晶球抵债,大爷却嫌不够,我家实在拿不出更多了,请大人做主。”
水晶球三个字甫一落地,官差周身气场陡然凌厉:“好一个借一石还三石,还有没有王法了?”
脸上有疤的男人见势不妙,冲兄弟们打了个手势,几人拔腿就跑。那官差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立刻闪身拦截。
他的功夫出奇得好,一对五犹占上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几人打趴下。
“水晶球在哪里?”
官差在几人身上摸索起来,最后从脸上有疤的男人怀里摸出来。
那男人狠狠地瞪向楚岱微,楚岱微颤颤后退。官差踹他一脚:“老实点!”
押着一串囚犯,怀揣两颗宝珠,官差满载而归,楚涵携家眷送至院外。
当夜,楚家熄灯后,院中响起一阵细碎的碰撞声,楚岱微冲呆在她房中的家人们使了个眼色,楚舒涟迫不及待地从房中冲了出去。
此刻,楚舒涟正穿着一身拖地黑袍,头戴无脸男面具,正是一副标准的《千与千寻》无脸男打扮,楚岱微在此基础上还给她加了个手电筒和迷你音乐盒作为道具。
她将手电筒抵在下巴下,白光自下巴向上照去,正好将无脸男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而音乐盒则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物,即使播放的只是《千与千寻》主题曲,也让会让人产生恐惧。
楚岱微的父母也是相同扮相,他们在楚岱微的催促下不情不愿走出房门。
声响是后门方向发出的,那里的院墙前些年被雷劈塌一片,一直没有余钱修整。
楚舒涟到声源处,按照楚岱微教的方法打开音乐盒和手电筒。片刻间,粗犷的尖叫声划破悠扬的音乐声。
楚家其三人紧随其后,音乐声层层叠叠,形成环绕式的效果,几张一模一样的惨白面容围绕着两个跌坐在地上的不速之客,彻底吓破他们的胆,粗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等他们连滚带爬地翻墙而出,楚家人才回房卸下面具。楚涵气愤地拍桌子:“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