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宾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手下瞬间卸了力。
裴承喻穿着件黑色短袖,脸上满是疏倦,正靠在门边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随意路过进来看看一样。
裴承喻曲起指节,重新叩了一遍大敞着的门,眉峰微挑。
然后微掀眼皮,目光扫视一圈后重新落在赵文宾僵直的手上,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冷漠:“赵总。”
“不认识我了?”
“我…”
“嘘。”
裴承喻伸出食指轻搭在唇上,打断赵文宾说话。
随后双手插兜,走进一片狼藉的工作室环绕一圈,冷冽的目光扫过赵文宾带来的每个人。
最后才走到江沁禾身边,伸手揽上细腰,江沁禾被他突然的动作引起一阵瑟缩。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撒在脖颈处,就连他的声音,也像是沾染魔力,落在耳边也会在心里激起一阵波澜。
“沁禾,这些都是你朋友?”
江沁禾耳尖有些热,微微侧头回他:“不认识。”
裴承喻点头,然后亲昵地摸了摸江沁禾垂在肩头的秀发。
“赵总。”裴承喻眉头皱起,修长的手指由左到右,一个一个地清点人数,最后偏头看向已经露出怯懦的人。
缓缓开口,“带了十多个人,不知道赵总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
“仗势欺人?”
裴承喻轻笑,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我没记错的话,赵总的生意,如今仰仗的还是我裴家的势吧?”
“您说对吗?”
室内静谧,裴承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巨石扔在深谭,刹那就激起巨大的波澜。
赵文宾后背爬满冷汗,眼神死死地落在地上,机械地冲着裴承喻点了点头,抖如筛糠地回答:
“对。”
他没办法否认,赵氏现在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仰仗了裴家的光耀。
外人不知道,以为江沁禾和裴承喻结婚,两家就是亲家,上赶着巴结他,希望有机会和裴承喻打打交道。可赵文宾却实在实在明白,这场婚姻就算没有他威逼利诱,江沁禾也会和裴承喻成婚。
他不过是趁火打劫,自作聪明。
而裴承喻刚才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威胁他,或许算不上威胁,只不过是轻飘飘地一句通知,一句暗示。
“几点了?”
裴承喻稍稍转动了下手腕,漫不经心地问赵文宾。
赵文宾立刻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三十一分。”
“具体些。”
“九点三十一分,二十三秒。”
“ok。”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像是心情很好,阔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赵文宾的肩膀。
“今晚十点前,换张新的金丝楠木桌子,把这里恢复原状。”
说完,裴承喻又来到被推倒的桌子前,紫砂茶壶摔了一地的碎片,倾泻出的茶水将洁白的地毯染成淡绿色,江沁禾亲手绣的桌布也皱成一团,胡乱地摊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两指捏起桌布,回头看向江沁禾,微眯着眼睛,装出专家的样子仔细端详后问她:“用的绒线?”
毛绒绒的,这么逼真,应该是绒线?
裴承喻回忆着家里老太太用的线,搜刮了一番,满脑子只能想起这一种线。
应该是这个名儿吧?
他有些心里没底儿地望着江沁禾。
江沁禾不知道裴承喻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这是纱线。”
绒线现在很少用了,江沁禾心底补充了一句。
裴承喻扯了扯唇角,“怪我眼拙。”
赵文宾被这夫妻俩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以为裴承喻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应付家里才结婚。逢场作戏,能有多少真感情?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敢三番四次地上门刁难江沁禾。
可现在看来,裴承喻好像,和江沁禾的感情还不错?
赵文宾心底不由得结起一层冰,瞬间遍体生寒。
“行了,时间不早了。”
裴承喻站起身子,拎着桌布回到赵文宾面前。
“我还要和沁禾回家吃饭,”他甩了甩桌布,随后兜头扔了上去,语气随意又放肆:“让你家好女儿重新绣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分吧?”
这张桌布用的双面绣,正反两面色彩图案均不同,就连针法都不同。
对学了几年的人都还是有难度,更何况是对赵晴那个一问三不知,压根不会的人。
赵文宾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将桌布从头上拿下来,故作平静地说:“不过分。”
“想往脸上贴金,也要看看配不配。”裴承喻笑,“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明白。”
随后,裴承喻拍了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走过去牵起江沁禾的手。
江沁禾手指白嫩,修长,又因为刺绣需要劈线,留了超指腹几毫米的指甲。指甲透亮,莹润,握在手心里,与掌心触碰时会有轻微的酥麻感。
“疼吗?”
裴承喻靠近她耳畔,轻声问她。
江沁禾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注视下出了门,江沁禾还不忘回头叫上呆在原地的小思。
工作室只剩下灰头土脸的赵文宾和他带来的帮手,看着眼前的狼藉,赵文宾将手中的桌布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踩着。
直到彻底变脏,出现破损,才舒心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