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沁禾呆在原地,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装满杂乱绣线的大坑,好不容易拨开一层,结果下一秒,更多杂乱的丝线从天而降。
同床共枕…
可她和裴承喻结婚大半年,在一个房间里都没呆过。
现在直接快进到睡同一间房,而且还是同一间房的一张床,这中间差了个三倍速啊。
“江老师,”裴承喻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半耷着眼皮说:“你不困吗?”
这是在让她做选择了,要不去睡客房,明早被意外发现前功尽弃,要不就乖乖跟着他,呃…
同床共枕。
“我困了。”江沁禾叹了口气,认命地选择了后者。
裴承喻扬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眼神邀请似的看着她。
江沁禾了然,慢吞吞地拖着步子挪到男人身边,然后一起进了房间。
普通的客房面积大,裴承喻的卧房由两间客房打通做好,面积自然不小,江沁禾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这张明晃晃的双人床陷入了沉思。
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小夜灯,一瓶手工丝绢插花,还放着一个刻花美奂的木制相框。
相框里放着两个人的红底结婚登记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江沁禾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化了个简单的日常妆,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裴承喻却轻微地偏向她这侧,嘴角漾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除了那对婚戒,两张结婚证,还有什么能够用来证明她和裴承喻这段仓促婚姻的。
应该就是这张照片。
“不是困了吗?”
裴承喻从衣帽间拿了一套豆绿色的女式睡衣,走过来坐在床边顺手递给她。
“新的。”
江沁禾接过,“我知道,你刚才是在诓我?”
她根本不知道裴承喻的卧室改成了两个人的婚房,而且他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用那样秘不可言的眼神看她,又刻意地放出一些模棱两可,让她胡思乱想的烟雾弹。
看她慌张,愣在原地,然后脸色纷呈地胡思乱想。裴承喻挺开心的吧?江沁禾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摩着裴承喻的小心思。
诓?
很显然裴大公子不会接下这口锅,就算,哪怕,假如刚才真的有,他这会儿也不打算承认。
“不要空口污人清白。”裴承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左右摆了摆,语重心长地说:“你没有问我,而且,是你亲口说的你困了。”
他无奈歪头,笑意不减半分:“所以我才带你进来的,江老师。”
“关心妻子,我做的不对吗?”
短短四句话。
先是示弱下了定义,随后紧接着一个反指,最后再次强调,顺便真诚反问。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阴谋论”甩锅给了江沁禾。
“……”
江沁禾看着裴承喻眼角的哂笑之意,突然就想起自己初学刺绣不久,要专学绣眼睛的那段日子。
当眼睛成为画面中心时,绣工的好坏,在此刻就会比平时更加容易露出破绽。水平高,功夫足,观察细致,这眼睛自然就会栩栩如生,灵动非常。
倘若水平泛泛,功夫浮于表面,观察粗心马虎,这眼睛就是显而易见的死板,毫无灵气。
外婆最先教她绣狐狸的眼睛,狐狸捕猎时,眼睛中那种狡黠,那种蠢蠢欲动的狩猎欲望,最为突出,对于江沁禾的绣功来说,也最容易把握。
可江沁禾把握得住那种原始的狩猎感,却偏偏没办法体现狐狸的狡黠。
为此,江沁禾一有空就去动物园,晚上回来也要看动物世界的专题剪辑,就连路过游乐场,大叔卖的小动物气球,她也要看看。
在刚刚看到裴承喻的眼神时,江沁禾突然有了熟悉的感觉。
他刚才的那几下连贯招数,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那得逞后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偷袭成功,餍足的狐狸。
“哼,狐狸精转世。”
江沁禾接过他手中的睡衣,轻哼一声走向浴室。
手中的衣物乍然离开,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颤动一下,裴承喻缓缓将手放下,还有些发懵。
江沁禾刚才说什么?
狐狸精转世?
谁是狐狸精?
他?
啊?
几秒后,房内响起一声闷着声的笑。
裴承喻躺在床上,手背贴在额头,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沥水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还行,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赞美。
传说中的那些狐狸精,不都是会吸□□气,蛊惑凡人心神的吗?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要蛊惑的人是江沁禾的话,好像,还不错。
此刻,在浴室里的江沁禾,根本想不到裴承喻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欣然自得地接受了狐狸精转世的另类“赞美”。
洗过澡,江沁禾换上睡衣,就来到洗漱台前照着镜子吹头发。
她头发长,开暖风的最大功率也要吹个五分钟左右,江沁禾没那么喜欢照镜子,自然也不能这五分钟都在揽镜自照,欣赏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