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哥哥,将军叫咱们去他帐中!”
罗士信大大咧咧闯进裴元庆帐中,发现他正坐在榻边擦一杆长枪,便凑上去细看。
那杆枪不过是平日操练时兵士所用最寻常的武器,木杆微微开裂,枪头都有些钝了,并无什么稀奇。同裴元庆那对八棱梅花银锤相比,更是泥灰与明珠之别。
罗士信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宝贝这杆枪。
话说回来,他觉得这裴大哥身上有颇多古怪之处,但要一一列举又说不出来。去同秦大哥讲,他倒没有同感,只委婉表示觉得裴元庆这人十分无趣。
不同众人饮酒,不与旁人顽笑,如此说来裴大哥确实有些无趣。只不过他是个真有本事的,并不至于被旁人排挤厌恶。
哪吒看这少年面色几变,十分古怪,但并不知道他内心转过如此丰富的念头。只起身将那枪搁在一旁。
“那便走吧。”
两人并肩向大帐走去。其实哪吒擦那旧木枪的原因很简单,他有点想自己那支火尖枪了。
那双属于“裴元庆”的银锤实在笨重,用起来并不顺手。上次杨戬说师父又闭关去了,便不能去问问,能不能将这锤子换了。
想来就算能当面问太乙真人,他也只会捋着须髯,故作老成说,这锤子也是星盘必不可少的一环云云。
两人进了将军大帐,里面已等着几位参将,只矜持点点头算作招呼。唯有秦叔宝走过来同他们站在一处。
“好大阵仗,”罗士信在帐中扫视一圈,瞪大一双圆眼,“将军今日叫我们来所为何事?是要出兵了吗?”
秦叔宝点点头道:“想来不错。近日长白山贼王薄等人攻打齐郡,将军自不会坐视不理。”
“王薄是哪号人物?可有什么来历吗?”罗士信挠挠头,好奇问道。
秦叔宝思索一会儿,摇头道:“只听说是个逃了兵役的百姓,在长白山落草为寇后纠集不少人马。许是读过些书,还写了首歌谣在民间传唱。”
哪吒低声道:“…知世郎。”
“不错,正是此人。”秦叔宝有些惊讶,似是奇怪他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竟听过王薄的名号。
又详细说了两句,“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便是他写的。”
“啧啧啧,”罗士信回味这两句歌谣,摇头叹息。
少年一向口无遮拦,“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他写的这歌嘛…也不无道理。”
话音刚落,张须陀便走了进来。秦叔宝警示般狠狠瞪了罗士信一眼,幸好将军并未听到前言。
张须陀在舆图前站定,挥挥手沉声道:“诸位都坐吧。”
“想必诸位也知道,近来叛军气焰大涨,已有数万人之众,屯于泰山之下。”
众人面色微沉,又听将军道:“我军兵强马壮,但能调动自如的不过一万出头,人数所缺需以计谋补足。”
他挥手招众人到面前来,点指舆图道:“贼人借泰山之势,易守难攻,我军必出奇兵以克之。”
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在座诸位可有良策?”
众人各自思索,半晌一位参将试探道:“或可断其粮草,以逸待劳。等到贼人难以支持再掠其营地?”
“不可,”另一位鬓发灰白的参将反驳道,“我军统共只有一万,如何能分半数的人绕到敌后?况且王薄前些时日连下多城,切断粮草岂是轻易能做到的。”
最初提议之人悻悻闭嘴,帐内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秦叔宝竟开口了。
“晚辈有一提议,”他面上带着谦逊之色,但并不显得气短,“我军或可佯败,贼人乃是骄兵,必定倾巢追击。我们便另布精锐士卒从旁偷袭敌营,或可釜底抽薪。”
哪吒心中也觉得这计策不错。敌众我寡,只能以此种奇兵制胜。
然而若让敌军相信己方是真的败走,主力人数必不能少,而匀给偷袭精兵的人便不多了。
张须陀点点头,隐有赞许之意,“我亦作此想。”
又议论了半个时辰,并无更好的提议,便暂且定下了这个计策。张须陀问道:“负责偷袭的任务,诸位有谁自愿领命。”
众人一时垂眼都不说话了。别看嘴上说得热闹,若到战时敌军识破了佯败,那负责偷袭的“精兵”便是羊入虎口,绝无活路。
一片沉寂中,唯有秦叔宝与罗士信二人上前,慷慨道:“属下愿往!”
张须陀虚扶二人起身,夸赞道:“二位壮士天纵英才,有勇有谋,中原扬名指日可待。”
罗士信笑嘻嘻听着,十分受用。又向哪吒挤眉弄眼,意思是叫他也出列表示表示,在老家伙们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也好。
哪吒于是上前,面色平淡拱手道:
“我愿为将军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