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在她描完全妆后,用线将眉的形状绞了绞,又用螺子黛添补了一些,将纤眉加粗,又略微往上提了提。
霎时间,一双沾满愁容的柳叶眉立马变得生动活泼起来,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妍丽了。
未时,忠渝侯与柔娘到了侯府门口开始迎宾。
未时四刻,宾客们悉数到场,及笄礼正式开始。
笄礼其中的一环便是要由赞者(注2)为笄者梳头、正笄,而赞者一般为笄者的好友。
姜芙来建安不过一月,尚无闺友,直至跪于席间时她仍旧不知谁会为她梳头。
就在她思考间,忽然感到自己的一缕发梢被一只手攫了起来,随后用篦子将发根处的头发分开后又聚拢。
这般梳头的方式她很熟悉,丹娘便是如此给她梳了十几年。
这样的手法是维扬一带的特色,建安是极少有女子会从上下两侧盘发的,她刚想转身瞧瞧身后的人,却被那人拽住了脑袋。
“别动,”对方正了正她的头,声音轻柔中带着沙哑。
竟是古月。
姜芙心下好奇,刚想询问,古月却径自开口了:“凌云让我来的。”
原来如此。
她兄长此时还未下值,必是不能赶来观礼了,便派古月前来,让她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能同其他闺秀般感受到同龄小姐妹的祝福和陪伴。
“谢谢。”
不知为何,明明是该感动的事,姜芙心下竟还有了些异样的别扭。
梳发完成后,她便去里间换了套鹅黄色的襦裙,尔后来到正堂,对着祖母和忠渝侯的方向正式下拜。
颂祝辞,簪发,更衣,展示,跪拜。
此后的二加、三加便都是如此。
听完忠渝侯的训示后,姜芙再次向高位的长者跪拜,笄礼便结束了。
因今日特殊,忠渝侯便免了她晚间的学习。
姜芙拖着疲惫的身子行至珍韵阁,卸下钗环,就势往小院的石桌上一趴。
日子过得飞快,她来侯府已半月有余,那封寄给姜固的家书却仍未收到回音。
维扬到建安,她坐马车行了一月,但若驿使快马加鞭,不出十日便可抵达。
算算脚程,前两日她便应收到回信了。
每每思及姜固,她的情绪便要低落一阵,又想到那久久未至的回信,不禁叹息了一声。
“今日是好日,可不兴叹息哦。”
姜芙抬起头,不知何时,唐瑾竟踱进了她的小院,朝她打趣道:“你将咏兰支走了,夜间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要是有哪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闯进来,阿芙打算如何应对?”
姜芙不习惯人伺候,房外也确实未人设值守,只因没必要。
西面是唐瑾的月照堂,即使有采花贼,见过唐瑾便也会对她失了兴趣;南面则是祖母的居所,防守问题根本无需担心;东面住宅是回廊连通的地方,更是有好几名家丁日夜巡逻,根本无人敢进。
至于那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似乎就只有…
姜芙将头转向他,挑了挑眉,却并不言语。
唐瑾立马意会,却并未生气,从右侧拿出一个锦盒搁在石桌上,含笑问她:“那登徒子给你的生辰礼,你收不收?”
今日的贺礼早已被她堆到了珍韵阁的耳房内,无非就是些钗环首饰之类的,她并无太多兴趣,逃跑时一并带走就是了。
唐瑾给的这一份倒让她有些好奇。
姜芙打开锦盒的锁扣,映入眼帘的是一把象牙梳和一根眼熟的步摇。
“这象牙梳比一般篦头齿疏,你可用它先打开头结,再用密一些的篦头梳理发髻,头皮便不会有拉扯感。”
转而望着红步摇,唐瑾促狭地笑道:“这根红玉步摇想必你已经很眼熟了。恰巧昨日刚打好,我便趁着今日一道送了。”
那步摇原是姜芙选给长姐的,她自己倒是兴趣不大,反倒是这乳白色的象牙梳,实是送到了她心坎里。
“谢谢阿兄,”她忽然觉得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
清风徐来,明月如钩,她兄长就立在这月下,仿若画中的仙人,随时要乘月而去。
姜芙忽然感到一阵燥热,脸颊却未如往常般灼热起来。
许是受今日成年礼的氛围所感,她褪去了青涩,却让一些尚为参透又难以言说的心绪偷偷生了根。
注释1: 三加:笄者着大袖礼服,向来宾展示的环节,也是笄者在整个仪式中最后的一套衣服
注释2: 赞者:主持及笄礼的女子,一般为笄者的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