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禅闻言则顿时消了锋芒,扭捏地低下头,颇像个大姑娘。
沈玉坤脸色铁青,阴恻恻地威胁道,“尤老头,你再胡说可就别想再回去了。”
尤半仙吹胡子瞪眼,对着沈玉坤呲道,“我怎么胡说了?老夫我一看便知道这是小两口斗嘴,你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质疑我。”
眼见气氛不对,胡菡瑛忙岔开话题,“县衙内早早备下膳食,还请尤半仙先去用膳,再为鲁钟馗医治,助我大人早日侦破此案。”
尤半仙哼哼唧唧地牵着他的毛驴走进县衙,“还是漫漫懂事,你们两个臭小子。”
午后,李寂禅下令,叫胥使将鲁钟馗带出来诊治。
几人左右等不来人,只见两个胥使鼻青脸肿,一脸悻悻地回来,“大人,那鲁钟馗一见到光就害怕地大叫,对我们兄弟俩好一阵拳打脚踢,根本没法将他领来公堂。”
尤半仙剔剔牙,打了个饱嗝,“无妨,玉坤同我一道去这大狱里走一趟便是。”
潮湿的地牢比上面冷了不少,胡菡瑛从未进过这样的地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李寂禅瞥见了,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常披的棉衣盖在她的身上。
胡菡瑛也不矫情,只道,“多谢大人体恤。”衣服上有属于李寂禅身上那股干净的味道,胡菡瑛深深呼了一口气,感到莫名的安心。
鲁钟馗的牢间在最里面一间,一点光光都不见,众人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他口中时高时低地呼喊“儿子”二字。
越走近那一处牢房,呕吐物的酸臭味道便越发浓烈。胡菡瑛走近时,才发现人已经十分虚弱,而他身边的饭竟然一口未动。
旁边机灵的胥使见胡菡瑛疑惑的目光落在饭盒中,打着哈哈欠着腰说道,“胡主簿有所不知,这鲁钟馗半点东西都吃不下,稍微进些食便大吐特吐。”
尤半仙眯着眼睛走上前去,蹲下身给鲁钟馗把脉,脸色也渐渐地不甚明朗起来,“此人遭遇了极大的刺激,恐怕回天乏术。我只能施针使他清明片刻,大人你可得准备好要问的问题,快速问他便是。”
他忽而咧开嘴笑起来,透着森森的可怖,“我已经看见了,此人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沈玉坤打开尤半仙放金针的布袋,在火折子上通通燎了一遍,火折子的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将无边的黑暗撕开一个口子之后,又重新归于黑暗。
胡菡瑛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场和生死追逐的竞技,尤半仙第一根金针扎进鲁钟馗头顶的百会穴时,胡菡瑛不由得心中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
鲁钟馗终于在满头都布满金针的时候,满口的疯话停下来了,他定定地看着李寂禅,泪就这样无声地流了满面。
尤半仙哀声叹息:“好好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毁喽。”
李寂禅目光如炬紧锁着鲁钟馗,不放过任何的时间,问道,“鲁俊,十月二十三日你拦住本官的马头自首,称自己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可还记得此事?”
鲁俊闻言双手合十,满脸难言的痛苦,“老爷,求求你杀了我,我罪孽深重,狗畜不如,岂能还活在这世上啊。”
李寂禅皱眉,“鲁俊,你最好振作起来,若本官怀疑你是凶手,断不会到处寻名医为你医治,早早将你草席裹身扔到乱葬岗去了。”
鲁俊茫然地看着李寂禅,颤抖着哭诉,“老爷,是我吃了我的儿子,必定是我,他小小的头颅就在锅中看着我,他看着我呀老爷……老爷我活不了了……但求速死啊老爷。”
鲁俊几乎肝肠寸断,他两眼直翻,似乎下一刻就要散去了三魂七魄。
尤半仙口中直呼:“造孽,这鲁钟馗半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这样的单子我再也不接!”
他赶忙手快地又扎上一针,从阎王爷手里硬是抢人。
李寂禅见鲁俊稍有些恢复,虽心中不忍,却也快速吐出最后一个问题,“鲁俊,你的妻子白艳去哪里了?”
鲁俊呆滞着目光,口吐白沫,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他的兔唇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森森的牙齿和血红色的牙龈,“小白,我的小白……谁也别想找到我的小白!”
忽而,鲁俊两腿一蹬,眼皮子往上一抬,就这样背过气去。
尤半仙“哎呀”一声,大呼晦气。
他赶忙指挥沈玉坤将鲁钟馗头上地金针尽数取出:“我的宝贝金针这次翻大车了,竟然刺在死人头上了!”
看着鲁俊狰狞的死相,死亡的恐惧突然就缠绕在了胡菡瑛的心头,她从头到脚冰凉,眼前似乎天旋地转,耳朵眼里尽是疾风呼啸的声音。她咬唇艰难地呼吸,心胸像是被菟丝子草紧紧缠住,根本喘不上气。
李寂禅最先胡菡瑛情绪发现不对,他紧张地瞧着脸色发白的胡菡瑛,大掌覆在她的手上轻声安抚,“主簿不要怕,我带你速速出去。”
沈玉坤皱眉看着二人交叠的手,一脸紧张,“漫漫,你怎么了。”
尤半仙笑嘻嘻地开口,“漫漫年纪小,定是被这鲁钟馗的模样吓住了。”
他扭头对沈玉坤说道,“玉坤你就别跟着他们啦,我就说是刚才小夫妻斗嘴吧,这会功夫小手都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