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日的奔波,再俊俏的公子哥也和萝卜似的被晒成了干。
此时的李寂禅倦容满面,他展目遥望,身前身后尽是皑皑白雪,只觉头晕目眩。
“这场大雪竟然从南下到北,我们所经之处皆是天寒地冻。”杨作随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愁容满面地叹气。
“虽说瑞雪方可兆丰年,可这连天的大雪必定会冻坏地里的庄稼,希望不要成为雪灾的好。”
李寂禅解下腰间的水葫芦喝了口热水,口中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逐步氤氲,团成一块一块的白气。
“时年不利,这一路看到的村寨里几乎寥无人烟,怕是多数人因为吃不饱肚子都上山做悍匪去了。”杨作随忧虑道。
舅父提起了匪,李寂禅眼前便浮现了胡菡瑛身着红衣的飒爽模样,顿时心里悲悲戚戚:也不知主簿现在到哪儿了,一个人在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思及此他心中一惊,泫然欲泣。
不得了,他真是糊涂地要命,怎么能够放任主簿一个人北上呢。这路途之遥远、之艰辛,主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忍受这种苦。
李寂禅捶胸顿足,越想越害怕。
他两眼含了泪,对着身边的杨作随诉说道,“舅父,回京城之前我万万没想到主簿也会同我一道回去。主簿几番舍命相救,忠诚之心日月可鉴,我对主簿爱慕之心也是日月昭昭。”
“眼下想到主簿一个人在这路上受苦,我心里可是酸楚至极。”
接着杨作随瞠目结舌地看到李寂禅双手合十,竟然在马背上就拜起了鬼神,口中喃喃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杨作随本还在欣喜这小子外出做了几时的官,增长了不少见识。
当下见他这般神神叨叨,喋喋不休地念叨胡菡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可没忘记这小子临行前一晚忽然告知自己的惊人秘闻。
李寂禅那晚神秘兮兮地将自己拉到一处,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仰头猛干了一盏烧酒,大着舌头笑兮兮地说,他的胡主簿正是山头上的山贼。
他满口痴话,继而痛哭流涕地陈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这个主簿。
杨作随额角流汗,看着侄子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他在心中痛骂:臭小子,先前自己腿受伤之时还怀疑过胡菡瑛是山贼。可是这小子却一口咬定说必定不可能是她。
结果呢!现在屁颠颠儿地冲过来说胡主簿确实是山贼。
这臭小子机灵得很,在胡菡瑛已经和他出生入死之后再告知他这个舅父真相,这是生怕自己对他的主簿不利呢。
杨作随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被酒麻得不知南北的李寂禅,那句古话叫什么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
虽然好像不是很贴切,但是杨作随此时最真切的感受就是这样。
心中因被李寂禅防备而感到酸楚,又为李寂禅寻到了心上人而欣喜,一时悲喜交加,只能怒斥道:喜欢人家娘子跟我说有什么用,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真是没出息!
瞧瞧,这没出息的货色现下在这自寻烦恼呢。那女飞贼身手了得,哪里用得着李寂禅这个弱鸡担心,真是滑稽。
李寂禅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地转向了杨作随,喜上眉梢地说道,“舅父,你说我此番回京,若是趁着父皇高兴,跟他好好讲讲取消我和童娥的婚事可好?”
他摸摸鼻子,颇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反正那童娥早就心悦我二哥,这二人常常一块幽会,总是害得我在京城中被人好一顿耻笑。”
李寂禅埋下头,后半截子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想着等自己身上的婚约取消了,就去问问主簿,愿不愿意给他做皇子妃。若是主簿不愿意,那么他就勉为其难地再等一等,等到主簿愿意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届时他便带着主簿离开这京城,或是去西北看大漠黄沙、听驼铃阵阵,亦或是去看看一望无际的草原也好。
哦不对,须得问问主簿的意思,若是主簿想留在繁华京城,那他就给主簿买一间好大的屋舍。
若是能让主簿再心甘情愿地给他添一两个女儿,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大喜事。
天大地大,有主簿在身边的日子才不用担惊受怕。
还有,那时就该换个称呼了。
不如就学那通州人改叫“老婆”,老婆老婆,多么亲切。
李寂禅摇头晃脑,已然看见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