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朱红的大门红漆斑驳,逐渐褪成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邪恶又肮脏。
吱吖,推开门,入目是散落满地的长刀、麻绳、斧头、不少陶瓷碎片。
大门洞开,堂风穿过,如同鬼啸,整座宅子里都是散不去的怨气!
“这,难道是灭门?”胡月猜到。
李瑾肯定道:“十有八九。”
“这个好说,我有这个。”韩洋从腰间储物袋中化出一柄铜镜,其背面是繁复的图文。
胡月认出这法宝来历,惊叹道 :“这是凝空镜?”
“嘿嘿,这倒不是,”韩洋尴尬地笑笑,“这是凝空镜的仿品,空凝镜。”
修仙界每一个有名的法器都有一堆仿制品。
不过炼器师的修为不同,所用材料不同,炼制出的仿制品自然千差万别。
能发挥出本主十分之一法力的仿制品也是十分难得。
“你这空凝镜能发挥凝空镜几成威力?”胡月问道。
韩洋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复现三四百年的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凝空镜,是个追本溯源的法宝,所照之处,便可复现此地所发生之事。而且传说,凝空镜亦可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仿品越是粗糙,能够追溯的时间越短,复现就越模糊。
胡月与韩洋正讨论空凝镜时,没注意到李瑾正看着空凝镜时脸上闪现的动容之色。
这边,胡月和韩洋已经驱动法宝。
韩洋把空凝镜悬于宅子上空,右手捻起与之相配的驱动符箓:回溯符,口中默念咒语。
原本暗淡的回溯符顿时灵光大盛,上空的空凝镜与之感应,发出嗡鸣声。
回溯符向上飞出,空凝镜背后的图文立即闪起光来。
黄铜镜面发出古澄色的光晕,将宅子笼罩其中。
镜子里逐渐浮现出来来往往的人物。
李瑾抬手,对着镜中物像施了法印。
镜中之相便转移到了走廊之上的灰墙之上。
不用仰着头看了,胡月眼睛一亮:“斗转星移术!”
韩洋则是愣了一下,奇道:“还能这么用?”
李瑾回道:“有何不可?斗转星移可劈山平海,亦可移花接木。”
淹没在时间里的何府草草挂了几盏红灯笼,贴了几张喜字,而灰墙将过往的一切都渡上旧色。
“到了到了,来把轿子放下吧。”灰墙上开始出现人物。
三个轿夫把一顶朱红小轿从西侧门抬进来,前面一个,后面两个。
喜轿落地,喜婆分了几个赏钱给轿夫,轿子里却不见新人出来。喜婆只能对着轿子里面催促:“下来吧,絮娘。如今进了这扇门就是何公子的人了。”
静默半刻,轿子上走下一个头戴红绸的女子,虽看不见面容,但一举一动间,隐约可见袅娜身姿。
正是絮娘。
她如同一只提线木偶,僵硬地跟着喜婆进了屋子,然后乖顺地兀自坐在床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哎”,喜婆是知道絮娘的底细的,她叹了一口气,劝她,“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想开一点吧。日后再添个一男半女,你的好日子,”
“出去!”原本不声不响的人,听到这句话突然失控大吼,“出去!”
喜婆本来也是好心,却平白无故讨了一鼻子灰,也恼了,她一拂衣袖,“不知好歹!都被抬进门了还装什么!”
说完,啐了一口,便恶狠狠地甩上门走了。
一片暖红烛光的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絮娘只是僵坐在床上。红绸滑落,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面上红妆已经斑驳扭曲,絮娘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重新给自己描红上妆。
镜中人红唇妖冶,眼眸坚韧迸射出仇恨的寒光,唇上却微微一笑,对着镜子慈爱地说道:“孩子,你放心,母亲马上就为你报仇。”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百年之后在灰墙之外的胡月,着实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絮娘这样一个在封建环境中长成的女子出现这样的眼神。
灰墙之上,荒唐继续。
夜至三更,一个男子迈着醉醺醺的步伐进了门,身上的喜服歪歪扭扭地穿着。
红烛摇曳,流下串串热泪。
男女轻笑之声响起,门口的侍女全都嬉笑着跑开,躲在一旁。
“啊!”
不时,屋内却突然传来男子的大叫。
守夜侍女急忙在门口询问:“少爷怎么了?少爷?”
没有得到回应,侍女们焦急跺脚,也顾不得羞耻,只能进门查看情况。
进屋之后却全都被吓得瘫倒在地,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床上男人不着上衣,脖子歪斜,喉管和大动脉已经被割断,鲜血往外喷涌而出。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鲜红的喜被被濡成暗红。
以床为中心,地上散落着零星碎肉。絮娘正跪在床上,浑身是血,匕首高举过头顶再狠狠落下,一下一下地往男人身上扎,碎肉正是白刃往外拔的时候带出来的。
侍女们哭叫着爬出院子去前院禀告。前院宴席未散,满脸酒气的男人们正在互相吹牛打屁。
见到哭唧唧的侍女反而把她们搂进怀里,竟是酒精上头,把她们当成春楼的小姐!
好在旁边侍奉的家仆还留了一丝神智,急忙把人劝开。
等到丫鬟陇好衣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才断断续续地将何世鹏惨死的消息说出来。
喜宴变丧宴,宾客都觉得晦气,酒也醒了大半,当即散了一大半,剩下的坚持要去看看新郎官的遗体。
待到县令府众人赶到絮娘那里,何世鹏已经被扎成肉泥。
看着何世鹏的惨状,絮娘仿佛终于得到了快感,仰天哈哈哈大笑。
絮娘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狠戾,如同索命的女鬼。
何府家丁们围在旁边,却没有人敢首先上前来捉拿她。
县令何耀祖大怒,将身前几个家丁推上前,命令道:“给我上,杀了她!给我杀了她!割她一斤肉赏一两银子!”
絮娘指着县令,怨毒地说道:“你个王八蛋,你助纣为虐,残害百姓。我要诅咒你满门横死、不得善终。哈哈哈哈!”
她用身上喜服将匕首上的血污擦干净,然后利落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亲眼目睹这一场悲剧,胡月的心像是捏了一下,面对几百年几千年前封建女性的悲剧,她只有无能为力的茫然。
她说不出话来。
“换个场景,看后面发生了什么?”李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