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百多年才能得一处乳石洞,石洞的入口隐蔽,洞内深浅和其中的样式也全谙着山林当间的变化。
天然而成,自然就没有这许多的添饰和其中好看但是繁琐的样子。
像这样的乳石洞岚山有很多,但都是荒废不用了。
一来是师祖觉得乳石洞若用太多会影响到山脉之间的气运,二来么,也实用不到这多些。这是山里又不是那专门的炼药厂,有一两个能当仓库给放东西的地方就足够,哪还需要全都派上用场。
这处的石洞位置是卡在了岚山的两座主山中间,边上张开的树枝盘根错节,悬挂在崖壁上的藤蔓也是把口子遮挡了,就是留心也会注意不到。
顺着洞口往里面走,深处不见光,就连空气里也是透着几分寒意。
昊淼点着了随身带的火折子,他的手摸在洞壁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脚出去。这里外的山势都是自然形成,下来的台阶也是条陡峭又不太好走的山路,每阶也只有那一小点地方能够站人,其他不是中间落空就是旁边腾空。
昊淼手抓着洞壁走下几阶,他人还没有站稳就被突然窜出的阵风给停住。他的身子踉跄,脚下不稳也有要打滑的意思。萧子兮着急把人扶住,昊淼心惊地拍拍胸口,这边上没有防护,要是不稳就只能摔下去,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底下还有多深。
他这一摇晃,手里的火折子也在风里忽明忽暗,上面的燃油味道混着刚从深底里窜出来的寒风气味,两种都很难闻,杂在一起就更作呕了。
萧子兮难受的捂住鼻,“火熄了吧,燃着也看不清楚”
昊淼扣上盖子,这洞里又只剩下一片黑暗。
萧子兮摘下覆在眼前的薄纱,在这样黑的地方她能看得很清楚,即使是已经和黑交融在一起的岩壁,她也能很快找到在那上边凸起的扶手位置。
“手给我”她对昊淼说。
昊淼伸出手在下一瞬间就被萧子兮握紧,她牵着昊淼的手一点一点小心地带他下去。
像是走了许久,又似才刚下去几个台阶。在萧子兮的指挥下,昊淼一些些地从台阶上挪下来。每级台阶的高度和宽度都有不同,他得小心,避免再站不稳。
他眼前摸黑,手往前面去碰好像是触到了一面石墙,冷冰冰的。他的另一只手也过来用力按住,只是推不动墙壁。
昊淼按着墙问:“是不是到了”
萧子兮看着那面石墙,“嗯,你往旁边站站,那是块空地”
昊淼谨慎问,“过去有东西吗?”
“我们已经在深底了,放心站吧”萧子兮让他放心。
昊淼听她的话直接跨出去一大步,他走到旁边,中间腾个位置给她。
萧子兮在对着墙壁仔细看一遍后,她找到石墙面上那处凹陷下去的机关,用力一按,整扇石墙打开,轰隆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尤其刺耳。
萧子兮不满地皱了眉。
石墙里面是一排排放置整齐的木架,在每一格架子上都放了不少小盒,还都分门别类的归置好了。萧子兮从前排看过,她走到中间,借着旁边的木梯一跃往上,从架子顶上取下个小的木头盒子。
就巴掌大小的木盒在手心里还会生凉,萧子兮也没耽搁,拿上木盒就关门出去。
木盒的面上是用刻刀雕出的浮纹花样,还有鎏金色的暗线从其中勾勒。
盒子冻人,她随手就把木盒放旁边的桌上了,自己坐在椅子里,慢慢的看书品茶。
生活悠闲,好不惬意。
书看了几行字萧子兮就看不下去,不是书里写的内容枯燥,而是站在前门边上那个一动不动的昊淼,不止挡光。他呆愣愣地站那里,这么大一个人杵着就是瞥见也会有点别扭。
萧子兮合上书,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你别跟念忻学就会杵在那里当个木头”
听见她的声音,昊淼回过神,他瘪了瘪嘴说:“我没学他,我是在思考”
“那你在思考什么?”
“主上”昊淼小跑过来,他站在萧子兮跟前问,“我们真的要把这虫子给云都么?”
萧子兮点点头。
昊淼有些担心,“可是这样给出去了,不会有变故么”
萧子兮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给不给这变故都是在的”
“不一样”昊淼反辩,“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如果师傅还在他一定不想看见岚山变成这样”
这人一旦失去了主动的权利就会像那条被架在砧板上动弹不得,任别人宰割的肥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肥鱼要时刻担心会不会有人落刀,这把悬架在头上的刀又会在几时落下,提心吊胆,颤颤惊惊,倒不如粉身碎骨化成一滩肉泥来得痛快。
萧子兮暗暗道:“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的权利”
“我不明白”
手指点了点旁边桌上的木盒,还有些微凉。萧子兮将它拿起放在手心里把玩,用内力催散其中的寒气。等寒气散去,她掀开木盒,里面垫的是块赤红色的锦缎,在锦缎的上面正酣然熟睡着一指甲盖大小的蛊虫,通体碧绿衬着赤红色的锦缎。
“天下诸多谁与我们有利”萧子兮道,“昊淼你记住,既然这一世里我们都无法成为那个可以掌控局势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同桑寄生,借别人的力量来护自己的周全”
这也是岚山为何中立却依然能掌握根本的原因。
以更大的力量来粉碎所谓的大力量。
昊淼的眼里还有疑惑,他直看着萧子兮很是不理解她说话。尚在稚嫩的年纪里他只是懵懂,又似懂非懂。等到他真正想明白的那天,他也早就成为那深陷的局中人了。
青葱的指尖从蛊虫背上划过,触手冰凉。
蛊虫醒来还在木盒里活动身体,又扑腾着背上的几片薄翅,它缓慢地爬到角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这年纪也不想你能明白这些”萧子兮笑着把木盒递给他,“念忻这几天也是憋闷,你让他给韩建送去”
昊淼笑笑说:“他昨天还在跟桌子怄气,大骂那张桌子不长眼撞到他腿了”
萧子兮听见摇摇头,都能跟桌子生气,再不让他出门他又得惹祸。
“快让念忻去吧”她抿了口清茶,暖茶入口是有股子清香在喉咙里回味,原本还些烦闷的心情也瞬时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