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宫回去,言芙就是个浑浑噩噩的模样。
整天没有什么精神,除了在榻子上,就是站在长廊底下发呆。青荇宫里的人以为她是着凉或者身子不爽快,从宫人到贴身婢女,都很小心谨慎地给伺候着。
新夷是唯一知道原因的,当时主上传来的信是要她和常一在暗地里给舍予下药。从前师傅的事情让萧子兮没这大好心能去原谅一个试图毁约的人,但又鉴着舍予为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想她走得太难受,只是让她没有察觉的在睡梦当中离去,算给她个体面了。
这封信是先被言芙看见了,她清楚萧子兮的打算,也知道常一的身份。言芙用身体不适请脉的借口把常一召来青荇宫,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多问,只要他把给舍予准备的要交给自己,由她去做。
常一虽有警惕,但看见旁边新夷确定的目光,他还是把装了毒药的瓷瓶交给言芙。
言芙握着那瓷瓶要两人退下。
她摩挲着瓷瓶,舍予是晚她几年进宫的。
舍予为舒,进宫时陛下便赐给她这个封号。
舒贵人总说她在这深宫里没有陪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可言芙又何尝不是呢。因为同是主上派来的眼线,或者从前都有过的那段被抛弃的经历,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也只有在她的面前言芙才能稍微放松的说出几句贴心的话来。
只是这一次舍予做的,言芙也觉得她是做错了。
一个有时间限制的交易总好过漫无目的的苦熬。
言芙侧卧在榻子上,迷迷糊糊的想着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醒来是在半夜,还浑身酸痛。方才困倦在找榻子躺下的时候没有看清楚,竟然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硬的藤木榻子上睡了好几个时辰。
用手臂当枕头,外袍摊开做成被子,蜷缩身体的窝在榻子上。翻身的过程也很僵硬,起来时候身上酥酥麻麻的刺痛感觉让言芙的胳膊也暂时抬不起来。
负责在宫门旁边守夜的那个宫女倒是勤恳,地上铺开张厚的小被,她抱膝坐在那上面,人都犯困了还要装精神醒着。
言芙拿上搭在椅背上的大袍,穿好拢紧了才出门走到延廊下面。
宫女看见她出门从地上爬起过来问:“夜里风大,奴婢可要给您准备个汤婆子暖手?”
“不用了”言芙摆手,回看见宫女身上哆嗦发冷的样子,“你值几日夜差了?”
宫女小声的回答:“回娘娘的话,这是第二日”
“下去歇息吧”言芙让她回去。
宫女问着:“可是奴婢有做不对的地方?”
“没有,只让你早些回去歇息”言芙道。这都四更天里了,再有个时辰天就要亮,况且自己也醒着,想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多谢娘娘”宫女服了礼,收拾好地上的铺盖抱回到休息所里了。
延廊下,这夜里的风总是比白日的凉快。
抬头望天,月朗星稀,今日也会是一晴朗天气。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春离夏至。
……
相较外边,宫里的几处时节总是要来得晚些。宫外的柳条都已经脆嫩,长来新叶子了。丝绦垂下,落在湖面上,有风吹来的时候,那碧绿色的长条还会跟着风左右地摇摆,很是好看。可宫里的几株柳树才刚吐芽,树上去年的老叶子也没掉干净。那光秃秃的几杆子,距离嫩柳垂荫还差好长一段时间。
言芙靠在椅子上看书,新夷端上来小厨房刚熬好的药,看她的面色道:“娘娘的气色看着是比前些日子要好许多了”
言芙放下书,接过她给递来的汤药,“都说寒气缠人,只是没想到这病会拖这么久”
“常侍医说娘娘的身子是在年前就落下病根,那日又在寒风里站了太久,寒气加重所以才会一直拖病”
“身子懒得越发金贵了”言芙无奈地摇头,端起那碗汤药一口气喝下了。
苦药涩口,这药端过来到现在都有些放凉了,言芙皱着眉,不情愿的把它喝完。
“别剩下”她喝药时新夷还在旁边提醒。
言芙看着碗底还剩下的那口药,和着底下的药渣她猛地喝下。
这口沉淀下来的药味道更加的苦涩和发酸,言芙快速地搁下药碗,端起旁边桌子上那杯已经放了好久的凉茶,她直接喝了半杯下肚。
苦药的味道暂时被茶水压下,只是这嘴巴里依然难受,过会却有股清凉从嗓子眼里透出。
言芙闻着茶水的味道问:“你往这茶水里面放了什么,喝着怪清凉的?”
“小院子里的薄荷叶,我摘了一些磨成细渣取汁后和茶一块泡的”
言芙听着点头,薄荷叶的清爽与普洱茶的清香,巧思也是新鲜。
她正要让新夷添水时,门口却传来宫女的敲门声。
宫女敲开门进来服礼道:“娘娘,湘嫔娘娘和宁嫔娘娘过来给您请安”
“进来吧”言芙端坐正身子,也将茶杯放回桌上。
她又侧身对着新夷说:“去准备点茶水”
“是”新夷收走桌上她喝剩半杯的茶盏,点头应下。
两人是一前一后的进来,稍走在前面的那人着一身绛红色的芙蓉拖尾的对襟收腰长裙,流云发髻上边还缀了好几支精美的玉簪,身段轻盈,折腰以微步。落在她身后的宁嫔,蓝绿色的烟笼水衫长裙,外披件米白色的开衫罩子,发髻上边虽无玉簪装饰,却也有几支做工精巧的银簪,尤其是她缀在前头的那支海棠花簪,更是活现。
两人走来殿中服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言芙抬手让她们起来。
湘嫔走前一步,她看着言芙表情关切的问:“嫔妾听闻娘娘感染风寒,心里担忧,不知娘娘可有好些?”
言芙笑笑回道:“牢妹妹挂心,本宫如今已好许多”
“这是嫔妾母家才送来的一柄灵芝,嫔妾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借花献佛拿来送与娘娘”她的婢女机灵,听见主子说完后便双手捧着递上个样式极其精巧的花木盒。
打开的盒盖里面,那是株少见的血灵芝,血色通透,品相上佳。
边上的宫女抬头看了言芙一眼,她走过去收下这盒灵芝。言芙微笑道:“前几日本宫身子不适,也不得空能见两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