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瞥见书皮上的文字,脑海里像被针扎似的,零零碎碎的片段不断翻涌出来,她忙大声打断小贩的卖力推销:“圆胖橘,你把小花盆丢哪了。”
小贩说得兴致盎然,正要向异乡来的圆胖橘解释,看见颜笙瞪了一眼他,索然地闭上嘴。
圆胖橘把书放到颜笙怀里,抱起小花盆,回头就看见颜笙的面色苍白得有些可怜,娥眉蹙成一条线,像一朵被摧残的娇花,被怀里抱着的高高垒叠起的书压弯。
圆胖橘心里头产生愧疚之意,却见崔攸宁不动声色地抱走了那摞书。圆胖橘转头,觑见唐如雪的不以为然。
唐如雪道:“听说颜姑娘去世后,崔大哥逢年过节都要给她写一首挽词。笙姑娘和颜姑娘生得像,崔大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把其他女孩子当作替代品吧。”
在旁边路过的人却道:“你们说的可是崔尚书和柔婉皇后。这不是当时皇帝强令崔尚书写的。因为元贵妃在的时候,崔尚书阻挠她和元家受封赏,死后便强要他恕罪。”
又一女子反驳道:“就是真的。他阻止是因为他们曾订过亲,被元家悔婚。我建议你看看崔攸宁自己怎么说的。”她手里握着那本二三事的书,不顾对方的白眼,硬塞给她这本书。
在话语风暴之中的崔攸宁,因为年岁已有数百年,并没有被发现身份,安详地端视着旁边颜笙的反应。刚刚见到书封时所流出错愕绝对不是他记错,可现在她看着比他还平静,仿佛在听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四人离开书摊走上太师府的小路时,颜笙比寻常时显得沉默得可怕。这让崔攸宁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阿颜?”
“是阿笙。”颜笙笑了笑,小声道:“这些人弄混了,你可别弄混。与你有过婚约的是我,却害得姐姐背上了这等传言。你放心,过去的事我已经释然了,不会因此与你有嫌隙。”
崔攸宁道:“即使《两三事》是我所写?”
颜笙笑容凝固,道:“二姐已故,不要开这等玩笑。”
二姐同他也是青梅竹马,她记得起初父亲有意将二姐嫁给崔攸宁。不过和得过且过的她不同,二姐想要为母亲报仇,一心谋划嫁给皇室宗亲。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陆析原先是太子,可惜只是个太子,被她二姐所嫁之人夺嫡继位。
想起过去二姐同他断了往来,在家中闭关多日。颜笙溜出家门在汴泠街巷深处的小酒馆,见到到崔攸宁头发凌乱自暴自弃。
她不忍见崔攸宁就此消沉堕落,偶尔扮作二姐样子,以婚约为名鼓励他准备科举。是她自作自受,又怎好责备崔攸宁。直至现在也还能听着他在耳边口口声声念着“阿颜”。
自他高中状元之后,她就对崔攸宁坦诚了真相,之后他们就“退婚”了。原先仍她心存侥幸,认为他不会计较,现在想想终究是她错了。说到底,即使是她出于善意,但她还是做错了,她不该欺骗崔攸宁。
可这一切与二姐有什么关系?二姐从未曾接纳过他,一切全是她的自作主张,如今他却把这些张冠李戴到二姐身上,说不气那是假的。
颜笙侧头看向崔攸宁,眸中带着愠色,但见崔攸宁对她的恼怒迟迟不作回应,静静垂眸看向她,瞳仁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闪过一丝的光亮。
颜笙知道他是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她绕着四周张望着,前面的巷子,就是他们二人退婚的地方,这就意味着他们一行人离着太师府,只有一小段距离。
倏忽间,她感觉衣服被轻微幅度地向下拽了拽,垂眸看过去,圆胖橘正抓着她的衣角,眼角不住地斜瞄着旁边。
旁边不远处的摊位正晾晒着干燥的鱼干。
待到颜笙的视线也一并锁定过去,圆胖橘才开口:“爹,我想吃点小鱼干。”
“买。”颜笙心中暗喜她这便宜儿子打断的刚好,她对崔攸宁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听到这话她松了一口气,拿出五十文钱买了满满一袋小鱼干。
圆胖橘嘎嘣嘎嘣嚼着炸得酥脆的小鱼,一路上吃得满嘴都是渣,还不忘吆喝着:“爹也来点。”
颜笙摇了摇头,继续行着,唐如雪倒是不见外,分着圆胖橘的小鱼干,两人唇间不断传来嘎嘣嘎嘣。
这不规则的声音听得崔攸宁直皱眉头,他不经意间侧挪身子,离着圆胖橘与唐如雪二人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颜笙心里本就有些发虚,也感觉到崔攸宁的不耐烦,指了指巷子的另一侧。
“我和他们两个到那边走。就不打扰你的清静了。”
崔攸宁不作反对,淡淡地回了声“好。”,走在巷子的最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