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知道吗?”林芙在电话那头怪叫一声,“听说你们家要破产了!”
听说你们家要破产了!
她心头一紧。
这句话犹如敲钟的重锤,当头一棒,敲得方小路眼冒金星,久久没回神。
再开口时,声音艰涩:“你胡说什么?”
接连拨打十来通电话的林芙等的就是这一刻,现在目的达到,心情大好,自顾自地在电话里咯咯笑,讥讽地扔下一句:“问问你爸你妈不就知道了!”
随即挂断电话。
紧攥着手机,方小路仰头靠在走廊的墙壁,看着天花板发呆。
林芙这个人,虽然十几年来一直吵吵闹闹,看自己不顺眼,事事争着要掐尖,明里暗里的挤兑。
但是她几乎不说谎。
尤其是破产这么严肃的事,不是随随便便拿来怄气用的。
仔细回想起来,隐隐约约是有迹可循的,最近爸爸妈妈联系自己的频率相比从前低了许多。基本都是语音通话,很少视频聊天,说上三两句就匆匆挂断。
有反常,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
她没注意。
夏青从茶水间出来,见她背靠着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问:“小路,你怎么了?”
走近后,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紧张道:“出什么事了吗?”
方小路迟缓地摇摇头,“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会。”
犹豫片刻,夏青轻声说了句“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她走远,方小路抿了抿唇,指尖按在妈妈的电话号码上,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接通。
“小路,上班时间怎么想起打妈妈电话?是有急事吗?”
隔着电波,周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软语,但她语气里难以掩饰的疲惫被电波放大,格外清晰。
方小路的心理防线霎时崩溃。
“妈妈,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有些哽咽。
周宁沉默须臾,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气叹的方小路眼睛都酸了,她能想象出爸爸妈妈既要操心公司的事,还要瞒着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模样。
她飞快地眨眨眼,憋住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妈妈,我想回家,回去帮帮你们。”
周宁起初让她好好工作,不用操心家里,最后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方小路立即去找沈建宁请假,“家里临时有事,想请一周的假。”
沈建宁为人心细,注意到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料想是家里出了大事,于是宽慰道:“正好人资部新的部门经理还没到任,你的工作暂时还不急,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
“谢谢你,沈经理,”方小路诚挚地向她道谢。
沈建宁拍了拍她的肩,“快去吧,还得赶飞机呢。”
搭最近一班飞机回江川,夏季昼长夜短,落地后天还没黑。走出机场,看见前来迎接自己的爸爸妈妈,仿佛老了好几岁。
方小路心神恍惚,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明明大半个月前,她回江川时,欢声笑语,家里其乐融融,公司运营有序。
怎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破产了呢?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车内被闷吞的低气压笼罩,
到家后,方小路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周宁和方斌,急切地问:“爸爸,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斌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下游地产商大笔账款收不回来,加上之前买了他们公司的债券,账面上的资金都被占用。没想到上游急着催款,还有工地上的开支,赶在一起,公司的资金链就断了。”
方家最初是做建材经销起家,后来逐渐涉足建筑劳务分包和与地产商合作精装修领域,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
听他提到地产商,方小路登时想起夏青小区那个跑路的房地产公司,心里立时咯噔一下。
原来冥冥之中早有预示,只是她太过迟钝,并未察觉。
“资金缺口是多少?”
周宁说了一个数,方小路眼皮猛地一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还差这么多!
她盘算了下银行账户里的余额,茫然地问:“我手头有点存款,但是远远不够,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你的钱,先把家里几套房子卖了,”周宁脸色灰败,就算现在不卖,到时候打起官司也会被法院强制执行。
她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宽慰方小路:“没关系,蓝山公馆的房子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不受影响。”
“妈妈,”方小路不赞成,她扬起瓷白的脸,明艳的眉眼如今染上一层黯淡的灰,眼神依旧坚定明亮。
蓝山公馆是江川市首屈一指的高档住宅小区,房价贵的令人咋舌,卖掉的话收入可观,她想帮着减轻家里的负担。
“卖了吧。”
“可……”
想到以后的日子,周宁抬手抹了把眼睛,涩声说道:“你是个小姑娘,还没结婚,爸爸妈妈总该给你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