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定北侯府也不是一两日了,自然打听过谢怀墨只会来参加一些大宴,哪里会关心一个根本不熟的表妹出嫁的日子。
看着她明显带着质疑的眼神,谢怀墨又笑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来看你的,何必还问呢?”他承认自己方才在瞎说,倒也承认的坦然。
他坦然了,嘉妩反倒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府外还远远地传来锣鼓喧天的热闹声响,谢怀墨遥遥朝着大约是喜轿经过的方向望了一眼,又低眉看向她,“想要这样婚仪吗?”
嘉妩不安地抬眸和他对视,有点搞不清他话中的含义。
“我还欠你一场昏礼。”他的眉眼温和,语气认真。
嘉妩一怔,“什么意思?”
只有妻子才配有这样郑重的昏礼,可谢怀墨已经有世子妃了,他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怀墨凝视着她如今与前一世截然不同却依旧姣美的面容,再回想起旧事,只觉得对她的确诸多亏欠。
多年前他初遇她时,只是将她当做灰暗时光中的一抹聊胜于无的慰藉,并不曾想她竟会在后来的漫漫长日之中渐渐占据了他心中最重的位置。
可惜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吴将军战死,圣旨既定,她无身份,他亦无权无势无功,只得妥协于君。
后来他主动请命出征,好不容易立功而回,经营了自己的势力,能在朝中立足为自己争取些东西了,却只得到了她半年前便已自戕的噩耗。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他就失去她了。
而今上天垂怜,将她送回了自己身边,曾经她应得的一切,如今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一件一件送到她手中,帮着她得到。
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他身边。
谢怀墨上前一步,将她被秋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替她戴上了披风的兜帽。
嘉妩没有拒绝谢怀墨的靠近,仰头认真地看着他,忽然道:“世子,世子妃才是你的妻。”
谢怀墨微顿,垂眸看她。
嘉妩没有避开他的眼神,“你既曾经予她明媒正娶,她亦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结果。”
她的语气真诚,说的也是真心话。
她不想做妾,却也不是想要取正妻而代之。
她的确因为前世种种对谢怀墨仍旧怀有倾慕,上一世她受困于身份而没得选,但这一世若他身边明明已有旁人,她做不到毫无芥蒂。
就算她最后还是违抗不了谢怀墨,但有些事情,她也想和他把话说清楚。
她看着谢怀墨,期待着一个她或许并不期待的回应。
谢怀墨的眸色很深,语气也很平静,“胭胭,我曾与你说过,我与她之间没有什么。”
只是你没有相信而已。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到嘉妩看不出半点虚假的痕迹,不由地一怔。
“可是……”
“世子,陛下召见。”
景明不知何时匆匆到来,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
嘉妩话音顿住。
谢怀墨抬手将她兜帽上的褶皱抚平,摸了摸她的脑袋。
“胭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温声道,“但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嘉妩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怀墨笑了笑,看着她,语气竟比先前还要温和,“若你的顾虑只是这些,改日有空,我们好好谈谈。”
那日之后,谢怀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
据说是近来前朝掀起了立储风波,二皇子与四皇子之间长久以来埋在暗里的针锋相对,因着赵延枫封王、赵延臻回京而迅速浮上了水面。
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因为此事变得紧绷起来,即使是嘉妩如今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能从夜夜晚归的继父许明虔身上窥见个中焦灼。
嘉妩本就焦虑的心神因此变得更加神思不属,眉头几乎日日都不见舒展。
她的心中除了那日对于谢怀墨未尽之言的思虑,还有对于另一重事情的担忧。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赵延枫是有可能成为皇帝的。
她不知道赵延枫对她的觊觎因何而起,又会归于何处,但是他若真的成为了皇帝,想要什么东西、想要什么人,难道还有不成的吗?
仅仅嫁一个普通人,不能够与赵延枫势均力敌,当真能阻止他那样看起来行事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人吗?
可若要与赵延枫势均力敌,谢怀墨就是她最易最好的选择……
苏氏又开始重新给她张罗起相看人家的事,这次多了些谨慎,一面派人去调查那些符合条件的人选,一面将她的得到的信息和嘉妩分享。
又是一日,嘉妩耳朵里听着苏氏介绍那些“有为的青年才俊”,却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对这件事不那么热衷了。
“阿娘,要不还是先缓缓吧。”嘉妩觉得有些疲惫。
苏氏话音一顿,担忧地看向她。
“妩儿,娘瞧你已经许久都没开心过了。”苏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对女儿的担忧占了上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能和娘说说吗?”
苏氏关心自己,嘉妩心中是暖的,然而有些事她谁都没法告诉。
她只道:“可能是秋来干燥,有些不适罢了,女儿没事的。”
原先一直生活在扬州,女儿初来京城,的确有可能不太适应。
“这便好,”苏氏闻言,总算是放下了些心,又露出笑容,“既然妩儿想缓缓,那咱们缓缓便是,不急这一时。”
她原是以为女儿因为先前姻缘波折之事觉得伤心,才会连着陪她择人,既然不是,便也不必太着急。
苏氏解了个心结,便想带着嘉妩出去走走。
只是她们才刚换好衣服,苏氏身边的丫鬟念冬却忽然从外边走了进来。
一见她的神情,嘉妩心里忽然跳了一下,隐约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念冬给她们行了礼后,报了刚从外边接来的消息,“夫人,宫里淑贵妃娘娘来了消息,说三公主多日不见姑娘,十分想念,上回请时姑娘病着,如今想来大好,便想要接姑娘明日进宫小坐。”
嘉妩闻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