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这事,说是陪公主读书的,可其实不过是三公主接着这个由头,想给自己找几个玩伴罢了。
宫里大公主二公主都已下降,只剩三公主一个,虽是备受赵帝宠爱,却也觉得孤单,这才缠着赵帝给她找几个陪她玩的伙伴。
讲课的都是女夫子,教的是针黹女工、琴棋书画、管家之事,一日课业之后,几位伴读还要再跟着宫中女官学习宫中规矩礼仪,按理来说一天下来该很是充实。
嘉妩前世是招云楼头牌,琴棋书画针黹女工都不在话下,她藏着拙,着重在学习管家之事时用心,算是没拔尖也略有所得。
不过赵婉凌学得不是特别用心,偶尔还会罢课带着她们一起玩,自在得很。
这日赵婉凌又罢了女红课,拉着她们在太茗池钓鱼,抱怨学女红无用,“宫里养的这些针织局的女工又不是吃白饭的,哪里用得到本公主亲自动手,若不是为了找你们进宫,真是不爱学。”
孙佳柔笑着劝她,“公主天生尊贵,学这些自然不是为了事事亲为,但若是往后遇见了需要的时候……用来表表心意什么的,不至于捉襟见肘。”
赵婉凌懂她的言下之意,高傲地笑了,“那也该是旁人来给本公主表心意,再不然就让身边的宫女帮忙绣一件,是本公主送的就行了呗。”
“既是心意,当然要亲手缝制,若假他人之手,岂非不尽不实?”李蔓凝性子干脆,说话也直,嘉妩这几日见识过,除了她,没人敢这么跟赵婉凌说话。
赵婉凌果然不太高兴,但她也不是被人说一句就发作的小气性子,只说:“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本公主偏不喜欢针线,就想假他人之手,只要心意是真的,又有何妨?”
许妙雪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公主殿下说的是。”
听见有人赞同自己的观点,赵婉凌下意识转过头来,目光无意间掠过嘉妩身畔,正巧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绣丁香荷包。
“诶,本公主瞧你这荷包不错,是你自己绣的吗?”她挑眉问,很感兴趣的样子。
嘉妩心中没来由地一紧,但这会儿又不能撒谎,便只能轻声应了,“回公主,是臣女自己绣的,只是……”
“那好,你将这荷包给我吧。”赵婉凌打断她,朝她伸过手来。
众人的目光各异,都看向嘉妩。
“这……”毕竟是贴身之物,嘉妩不太想交出来。
况且按赵婉凌刚刚的话,她若给了,岂不是也相当于被贬成宫女之意?
她正犹豫着,一直没说话的孟婉娇却在这时开了口,声音清淡,“既然三公主想要,你拿出来便是,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
赵婉凌被她说得脸色有些不好,“怎么,一个荷包而已,难不成还有什么忌讳之处,本公主要不得吗?”
话说到这份上了,嘉妩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抿抿唇,从腰间解下了荷包,放到了赵婉凌手上。
“三公主真不愧是娇养长大的公主。”李蔓凝冷眼瞧着,讽了一句。
“谁叫你不是公主呢?”赵婉凌扯过荷包,浑不在意地笑看她,提议道,“你要是再说,我也叫你给我缝个荷包。”
李蔓凝的刺绣手艺并拿不出手,也不想拿出手,神色淡淡的,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往栖止殿回去时,李蔓凝走在嘉妩身侧。
嘉妩并没有和任何人相交的打算,心里还想着方才赵婉凌要荷包的事,故而只是沉默地走着,不曾主动说话。
李蔓凝也沉默地走着,片刻后忽然开口。
“她说让你给荷包你就给,都不知道拒绝吗?”语气不算热络,却也没那么多让嘉妩摸不透的深意。
嘉妩怔了一下,侧眸看她,“李姑娘……”
李蔓凝也是个漂亮的姑娘,眉黑目妙,一双凤眼暗含流光,神情傲然中透出凌利。
第一次见她时,嘉妩就察觉到这是一个真正有世家傲气的姑娘,原本以为她该是如孟婉娇那般不屑与她说话的。
李蔓凝读懂她眸中的含义,轻笑一声。
“你小心些吧。”李蔓凝仔细打量了嘉妩一眼,漫不经心道,“别告诉我你瞧不出来,那几个人里可没一个盼你好的。”
嘉妩被李蔓凝的话提点,回去思索了很久,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麻烦事便又一次找上了她。
夜幕之下的宫城,笼罩在了极度的沉寂和半明半暗的灯火之中。
偏远的内苑宫廷角落,提着宫灯的娇小身影迈着细碎的脚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宫道,小心翼翼地向着黑暗处行去。
宫灯驱散夜色,照亮荒凉宫殿内一方小小的屋角,烛光顺着华衣一角漫上去,映出立在暗中的一道修长身影。
“来的这么晚。”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中不加遮掩,容貌俊致的男人面上似笑非笑,睨着面前身着蓝色罗裙的女子。
昏黄的烛火也映亮女子娇美白皙的容颜。
“若非四殿下威逼,臣女今日本不必来。”嘉妩手持宫灯,垂眸敛目静立檐下,语气平静清淡。
赵延枫挑眉,上前一步,“怎么,对本殿下的安排不满?”
嘉妩一动不动,“臣女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