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一起路过的流星街》(2 / 2)

在最危险的地点上,帕利斯通用了最疯狂最不合时宜的能力。

并且,他乐在其中。

【原文(25章)】

少年苦着脸,眉目间都柔了下来的委屈,就好像遭受了巨大的伤害。

“嗯,流星街你不是适应得很好?豌豆王子殿下。”女孩子完全心不在焉,该怎么敷衍就怎么敷衍。她望着远方的山峰,在国际公共机场下飞艇后,坐了长途列车才到达狄多娜地区。而在列车的包厢窗户里,他们就目睹了枯枯戮山的壮观连绵。

她第一眼看到这么多的土地林海,再想想就住一家□口人,真浪费资源啊。有钱人真是罪过,真是铺张。

“我是为了你啊,不过说真的,我的味蕾基本上都被流星街的食物给毁掉了。回归正常生活后,还是觉得无论多美好的食物在口中总有流星街的那种味道。看来得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敏锐,现在的我连一九六七年与六八年的红葡萄酒都抿不清楚,还经常搞错它们的比较近距离的产地。”

豌豆王子面色忧郁,有一种因为肤色过于白皙干净而有的唯美。

“你这样子能混成流星街那惨样,也是奇迹。”她印象里的高富帅已经被此人毁灭得毫无形象了,她根本没法将眼前这个家伙往良好家世富家子弟上想象。暴发户还差不多。

“没事,一成不变的生活很讨厌人啊,如果完全没有目标地活着,还不如快点去死算了。”少年目光深沉,十指交叉着挨在腹前,看向枯枯戮山,终于很坦白地跟着自己的女孩说出心里话。“我最喜欢,给人找不自在了。”所以要尽量地捣乱,搅浑所有平静的无聊生活。

女孩点点头,慢腾腾地总结,“反正最后的结局不是你玩死别人,就是自己把自己玩死。”

少年很快乐地笑起来,像是这个阴天里,狄多娜地区最耀眼的阳光。

【原文(27章)】

多莉抽抽嘴角,说真的,密封的屋子什么她顶多是有些神经警惕。但是如果密封的屋子里躺着一个帕利斯通,她会疯掉,因为那些恐怖的虐待记忆,差不多就在这种环境里发生的。

求救无门的孤独,残酷的金发男人。

指甲深深抠住地面的撕裂,她浑身骨头都凉了。

多莉永远无法忘记帕利斯通一开始注视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已经不是人,而只是他手里随时可以拆卸毁坏的玩具。

恶魔的话,带着的天使笑容。

她当初也许是死了,也好过答应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让他教导怎么生存下去的诀窍。

疯子。

跟流星街扯上关系的都是疯子,她讨厌流星街。

“以后不会的。”帕利斯通嘴角的笑痕消失,他眼里有一些柔软的情绪溢出来,金发下的表情充满了温热的情绪。就好像是,说出了很诚挚的诺言并且会永远遵守。

跟个天使似的,外貌的完美真的很占便宜。

多莉低垂下眼睑,眼瞳深郁,她许久才对帕利斯通轻轻应道:“嗯。”

不会……了吗?

多莉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易,很仇恨带着崩溃到自毁的心情,去吼叫着:“我讨厌流星街,我最讨厌流星街巴不得它给我消失到宇宙黑洞里被绞碎成烂片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尽管看到帕利斯通,就好像是回到那段黑暗的流星街岁月,她还是无法说出哪怕一小句,她讨厌……帕利斯通。

是的,再不想承认都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带着她活下去的。

虽然方式惨烈到让你宁愿死掉算了。

她记得,有一次在鬼门关转悠回来后,发现帕利斯通跪着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的头搁在她颈上,感受她脆弱的心跳每一次微弱的颤动。

金色的发丝挨着她惨白的脸颊,温暖的拥抱是她所能感受到最清晰的美好。

“不会了,多莉。”老板担心地摸着她的脸,努力让她不要闭上眼。“你醒过来,我就让你放假,不训练你了。”

夕阳的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户盛开在潮湿阴暗的地狱里,不可思议这个脸孔稚气的男人,低着头神神叨叨地告诉她承诺她许多美好的东西,在背光的阴暗中,竟然有种寂寞而可怜的委屈摸样。

他拆碎了自己手里唯一能看的玩具,然后他就慌了。

多莉想,这样他就不会骗她了吧。然后她醒过来,死都不肯闭上眼睛。

她还是想告诉这个下手跟疯了似的混蛋,你笑起来虽然欠扁,但是比起别的面部抖动,你已经没有更好的表情了。

帕利斯通,你还是笑着吧。

【原文(28章)】

曾经的回光返照已经彻底平了痕迹,该忘记的全部都干干净净消失。

伊尔迷总算是抬起眼,看向多莉。

双眼里,一丝波澜不现。

这就是正确答案,库洛洛这个角色在多莉脑子里已经彻底崩塌了。

挫骨扬灰,成渣成粉,搓一下指尖就什么都没剩下。

“哦不,你当然不认识他,那种品味超级差劲的家伙跟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扯不上的。”帕利斯通是如此告诉多莉,他的笑容在怪异的灯光颜色下,像是缺少某一样颜色的油画,总觉得哪里不自然,却刚刚好。

这是帕利斯通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在多莉忘记时,告诉她,她又忘记了什么。

你说库洛洛-鲁西鲁?什么呀,多莉才不认识那种家伙呢。

篡改记忆怎么能叫卑鄙呢,不重要的事物,当然是不用再存在啊。

帕利斯通的笑,冷得很热烈。

多莉沉默眯上眼,睫毛上的光点更明显,身体晃了一下,身体往后仰倒下去。

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出现,坐在餐桌那边的人已经稳稳地接住她,将她公主抱起来。

长长的深棕色卷发顺着帕利斯通的手臂淌下,像是美丽隐秘的月下河流。她沉沉地昏迷过去,接近死亡状态的静默。

每一次记忆崩塌掉什么,她的身体似乎也承受不住那种没有痛楚的失去,就会晕过去。

多莉沉睡的脸孔,如冰冷的白瓷制品,没有一点人类的生气。

“伊尔迷我们是朋友吧。”

“什么朋友?”能吃还是能喝啊。

“我很喜欢你啊,别冷着一张脸嘛。”

“我不喜欢你。”天生就这种脸,你有什么意见?

“喂,伊尔迷,我跟你玩吧。”

“我要训练。”口气淡了下来,面瘫好了一点点。

“逃啊,你真是笨呢,我老爸老妈可是很高兴我能逃得过他们的训练课的。”

“逃去哪?”就算能避开父母安排的高强度训练,但是接下去呢?

“跟我一起走,反正你逃课也没地去。”

帕利斯通整个人倒吊在树枝间,他伸出短短的手挨着自己下垂的金色头发,努力向他伸过来,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很快乐。

伊尔迷走入家里深深的石道,表情晦涩不清,他没有朋友。

“你知道吗多莉,你曾经爱过那个幻影旅团的蜘蛛小子哦。”帕利斯通将唇挨着她的洁白的耳朵,暧昧的气氛弥漫在他手指往下滑的动作。

“所以他背叛你时,你才会那么痛到崩溃。”

帕利斯通有些贪念多莉身体的温暖,真实而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

你抱着一个长发凌乱的女人,该小心翼翼的,碰触一朵花的优雅。

去你的优雅。

帕利斯通表示想狠狠地扼住她的脖子,掐碎她的颈骨,让她再也无法呼吸死在这张白色的床上。

“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帕利斯通苍白的指尖竖起几乎要凶恶地扎进多莉胸膛里,他冷漠地在她耳边笑嘻嘻说,“哎呀,你老是忘记不该忘记的。”

每一次都一样,忘记的永远是你认为不重要,或者会伤害你的记忆。

库洛洛就算了,反正那只是一段被野狗咬到的不重要岁月。

“你说过……爱我的。”语气有点抖动,令人厌恶到无法自我抑制的难过。

几乎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帕利斯通只能笑着。

抱着多莉,像是捧着一朵随时会消失的花朵,有他最痛恨的脆弱感与不堪一击。

到底是什么时候倾家荡产?真是不划算啊,这个该死到该下地狱的死游戏,烂游戏。

老爸老妈,你们根本就没告诉我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现在玩惨了。

“嘿,多莉醒一醒好不好。”帕利斯通弯起眼睛,很可爱地摇着她的肩膀,迫切地要他的女孩睁开眼。“真受不了你的记忆力,你是我遇到的人中最无情,最冷漠最残酷的家伙了。”

没有人能比你残酷,一个都没有。

像是荒诞的独角戏一样,多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呼吸像是快要停止一样。

气氛安静到绝望的惨痛。

帕利斯通突然就看到那死尸成堆的场景,他杀尽了所有能杀的人。多莉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流泪,摸着他身上的伤口,她边哭边笑着说:“老板,我爱你,不骗你哦。”

帕利斯通喜欢的语气,多莉血淋淋的告白。

血淋淋的,带着腐烂的甜美气氛。

“你又忘记了啊,老是忘记。”

忘记曾经爱上他。

也忘记……“你说过要吻我。”帕利斯通认真地说着孩子气的话语,他露出笑容,却说不好自己笑得是否友好还是狰狞。

多莉紧闭眼睑,无力的手臂垂在床上,手指上的颜色干燥到接近透明。

“我知道亚路嘉的能力,但是不清楚那些强求后她能索取的代价范围有多大,如果付出的代价会危急到所有人,我就杀死她。”

很简单的选择题,多莉完好地活下去,亚路嘉就去死。

帕利斯通冷酷地轻声喃喃,宛如情人的柔软黏腻。

他抚摸着她沉睡的脸,然后垂下眼睑,半遮掩着自己眼里的黑暗,自然而然带着激烈的熟稔吻着她。

没有任何回应的吻。一个人孤独到疯狂的独角戏。

“等到解决了你身体里的顽疾,那时可不能再随便忘记了,多莉。”你总是忘记不该忘记的东西。

帕利斯通将自己的唇贴在她无动于衷的眼皮上,温热的触感。他闭上眼睛,笑着笑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不然忘记一次,就拆碎你一次骨头。

【原文(29章)】

“多莉。”帕利斯通弯弯的眼睛因为冷酷下来而斜长些,他似乎在组织自己想要说什么话,但是过了许久后出口的话却很白开水。“你不会忘记了吧。”

简简单单的质问,多莉却心情莫名沉重起来。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问题啊。

“忘记什么?”很认真地想了一遍,没啊,记忆好好的。

帕利斯通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每次他出现这种表情,阳光到闪亮的头发颜色都救不回他正面可爱的形象。反而是眼里的颜色像是要吞噬别人的骇人静默,连带他整个人都带着某种异样的煞气黑暗。

多莉反射性地往后退步,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手腕就重重地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勒住,然后她听到帕利斯通温柔的声音近在此尺地响起。

“昨天晚上……”

你一定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将尾调放得这么轻软,温柔。就好像是天边漂浮着的云絮,摸着都要化了。她的手却差点被他掐断。他说——

“我们上床了。”

五雷轰顶,天地变色。

帕利斯通不让她挣脱地按进自己怀里,手指若有若无磨蹭着多莉颈上的大动脉,让她被压制得死死的不敢动弹。

他的话就这样吻着多莉头发,带着安抚人心的柔情在她耳边说:“乖,别怕,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你带走。我已经找到亚路嘉在哪里,她的能力带着许愿的性质。你不用去想付出的代价,只要说出你的请求就可以了。记住,一定要求她——杀死你体内的能力,那种将你压制到随时可能崩溃的具现化念能力。尽量说清楚自己的要求,不要慌忙,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次揍敌客家这么没防备的进入条件了。就算最后实在描述不清楚,你就直接让她带走你现成的所有念能力,哪怕最后你变成无法使用念的普通人,也没关系。”

他的声音是那么轻柔,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活着的心跳声与体温。没有阳光的房间里,一无所有的空荡荡。就剩下一对交织在白色墙面上的黑影,纠缠成渣。

【原文(30章)】

“我忘记你了。”她死抓着他不放,如果连他都忘记了,她还能剩下什么?

“再想起来就是呗,没事了,多莉。”帕利斯通不知道是意识到什么,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带着笑意的脸孔沉静下来,眼眸里的温柔带上某些他都不想承认的疼痛。

指尖有些颤抖。

“是吗?想不起来怎么办。”多莉似乎是被刚才疯狂的情绪抽空了一切体力,她疲惫无力地闭上眼,又马上睁开,黑暗扎进瞳孔里变成撕裂人心的魑魅。

“那……我就再次自我介绍。”

我叫,帕利斯通呢。

“我叫帕利斯通,多莉。”帕利斯通最终只能垂下眼睛,怀里的人已经再次沉寂下去,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多莉肯抱着他不再害怕,也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重新送给他。这种感觉真美好不是吗?

只是记忆的回光返照而已啊。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泡沫的一夜,终于破碎在颤抖的指尖,手指上只有留不住余温的深棕色发丝。

他们在黑夜里安静地抱着彼此,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个残忍的世界在耳边生涩转动的声响。

爸爸说,能让我孩子开心的东西才是属于我孩子的。所有的快乐都该属于你,不能让你高兴的都该踢开。

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却不是每一样他要的东西都能让他开心。

“因为笑容才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该追求的表情,没有一个人能拒绝笑容。”

帕利斯通小到无法分辨他父亲的歪理是否正确,所以他对着他的保姆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要对着鲜花中的狰狞露出笑容,好像也不是很难受。

可是那些头就没一个回报他笑容的,他们都不笑。

爸爸很满意地笑起来,他将手放在那些鲜花的盘子上,干净的手指沾上鲜艳的血色,一朵花被他拈起来。然后弯身将花朵放在帕利斯通的领口里,温柔地低语,“它是你的了。”

能让你的快乐的东西,才是属于你的。

这就是帕利斯通的家庭学前教育,他从此爱上了笑容背后的意义。只要能让他开心笑出声地就是属于他的。

可是多莉带来的却是泪水,他从来不知道当眼泪掉入眼瞳里的感觉,温暖到可以让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女孩子的哭泣是那么柔软,清澈见底的脆弱。不是那些沾染上鲜血的花朵,或者脚下冰冷的尸体,而是很纯粹让他由衷感到愉快的感受。而泪水连带着多莉清丽的脸孔,都浸透侵占了他通往灵魂的视线。

他试试摸摸她,像是在试探着接触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她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喜欢哭,有着很安静的性子,不懂得好好对属于自己的东西笑。

所以他将欺负她的人都切成段当成礼物,摆在她的屋子里。装饰着泛着青黄光泽的时钟,吊铃,壁画。

“我觉得她还是死掉比较好。”伊尔迷对着空气点点头,自说自话,语调似乎永远都缺少了最基本的起伏线条。“因为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就死在那些追杀的人手里,如果可以还是尽快解决那些麻烦吧。”

“啊?”帕利斯通笑容虚幻起来,因为是背对着伊尔迷的,只有多莉看到他眼里黑色的阴郁像是凝集的乌云,每次他想杀人的时候,都是这么黑暗的表情。

帕利斯通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主,他的事情,不容别人插手。

【原文(33章)·伊尔迷】

“伊尔迷,我们认识几年了啊?”帕利斯通与面瘫大猫并肩而行,揍敌客家园林的晨间有一股清新扑面的淡绿色。山峦上淡蓝色的天幕白光携橙绿,细细铺满了山尖延伸开那条蜿蜒的线。

“十年。”没有狗血地精确到十年某月某日某分某秒,伊尔迷语气正常的平,表情正常的瘫,唯一有情绪的只有偶尔会上扬的眉毛。

“真的很久呢,话说我第一个童年玩伴就是你,你在我眼里就好像是一个很珍贵的老古董,想丢都觉得可惜。”帕利斯通的比喻充满了乱来的冷幽默,他笑嘻嘻的弯眼抿嘴给人一种很不正经的喜感。

“古董值多少钱?”伊尔迷很认真地撇头看着他问,眼睛不动眉头先皱。

“越老越值钱,你再多存几年就能更值钱了,怎么也得一千万以上的跳价吧。”帕利斯通若有其事地抬起指头挥了挥,他一手放在裤袋里一边往前走,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轻松自如。

伊尔迷抬眼看到大门就在前面,手突然往帕利斯通那里快速一甩,一闪而过的黑影锐利破空,帕利斯通抬手去接,是张打折卡。

“以后你雇我杀人一律七折。”伊尔迷的眼睛几乎就没有透露情绪的功能,他平静地瞪视前方,语气淡然地说。

“伊尔迷好小气哦,明明要免费才对嘛。”打折卡用大拇指夹在手掌上,帕利斯通笑得很可爱地抱怨着。

哎呀哎,不知道多莉找到没。帕利斯通迎着旭日初升的灿烂光晕,眯上眼淡漠地看着大门被人推开,然后猎人协会找茬组在浅薄清新的翠绿色里,一前一后地朝他走来。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帕利斯通了然地想起,在流星街那会每次有人跑来杀他时都是这么走着来的。真是很不爽的回忆啊。

当然也会有很好的经历,回想中的那种场景,都是大片的橙橘色与暗紫色。他很喜欢那种浓郁到没有分界线的色彩,不是一点一块,而是你视线所及的全部都是那种破败艳丽的盛开,一望无际的铁丝网上有如同落日余晖般艳红的锈迹。

天低到不可思议,藏于垃圾山围城里的游乐园,有高大报废的摩天轮,有只剩下半截铁轨的木板格子,多莉一身黑裙子,她光着两只脚坐在没有动力而停滞不前的木马上。头发凌乱到像是一朵褶皱的小红花,被夕阳的光线覆盖上一层光亮的血色。

时间静止在没有弦针的大圆钟前,多莉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着,她一脸苍白地望着他,语气很淡。

“结婚嘛,我最理想的婚姻当然是老公懂得疼人,最好啊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可以承担家里的生活费,还有将来孩子的养育费用……要不怎么着离婚也得给得起赡养费吧。”

“不会离婚的,我很有责任心还有我很疼人。”帕利斯通边听边乐呵呵得点头,他坐在一张铁支架溅满了干涸血迹的课桌上,盘腿双手交叉在两膝间,跟木马上的多莉几乎是面对面。

坏掉的木马在转台上很高,侧坐着的多莉将白色的脚丫子搁踮在前面的护栏上,裙摆很轻柔地流淌而下。

“我想要的婚礼啊,也没那么多要求,只要有一件白色的拖地婚纱,一顶鲜花的藤冠,一个新郎就够了。”多莉对着帕利斯通甜甜地笑起来,眸光染上美丽的光亮,她悄悄地抬起眼,手搁在大腿上身体突然前倾靠近。

“我做新郎……”帕利斯通突然愣愣地默下来,整个人都不动了。

裙子上交合的双手紧扣得厉害,眼睑半敛的少女轻吻着他嘴角未褪去的笑容,死寂的游乐园败退在岁月的黄昏中,磅礴深邃的光芒与残缺的锈色玩具拥抱着静默。

【原文(34章)】

“会长真是的,他老人家还真是客气啊,还劳烦你们跑这一趟,他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嘛。”帕利斯通笑眯眯地表示真不好意思,一副任何事情都可以很好商量的样子。

“真虚伪。”康宰突然嗤了一声,嘴角恼怒地往上撇。

帕利斯通转眼睨着他,笑脸依旧灿烂得让人无可挑剔,他眼瞳里的黑色浓聚起来,“六折吗?未免太贵了点。”

伊尔迷无聊地将右手放到兜里,整个人在明媚的晨光里,像是薄薄的一层剪影,不仔细看还以为这里只有帕利斯通这个人。

若有若无的存在感,给人一种鬼魅到不舒服的威逼压迫。

他说:“不能再低了,我身上只有七折卡。”

齐多尔第一时间感到不对劲,帕利斯通的眼神……好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无机物品。这种感觉,很危险。她其实武力不行,至少在以武为尊的猎人里,她算是弱者级别,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比一般人来慎密清楚的大脑而已。

不是对你笑的人,就是对你友好。

特别是帕利斯通的笑容,完全没有笑容的基本功能——给人舒服美好的享受。而是充满了揶揄,冷漠,虚伪还有看不起人的敷衍。

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露齿露牙的耀眼明亮,却又那么假惺惺到很欠揍。

这种家伙,她不喜欢。

【原文(35章)】

黑洞洞的地下道已经不是客人该进入的私人领域,帕利斯通突然痛恨起这些该死的弯道,还有疯狂的石梯。他冷漠的眼里阴狠地泛起恐怖的血丝,对于多莉的选择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速度带动起衣角的风,失去具体形象的身体跟这里灰冷色的墙体几乎融为一体。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对,多莉不会一下子就许愿的,她感情太柔弱,她会犹豫会发呆还可能会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是啊,他帕利斯通可能也就值得那几滴眼泪了。

他像是被人耍到连渣都不剩的失败者,心里翻滚起一种类似被逼到粉身碎骨的挫败感,疼到真想将手插入胸膛里将心脏掏出来掐碎。

多莉,杀了你好了。

从小到大,没人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死他。

对,杀了你,你这个没有一点实力的骗子。

凭什么,这样耍他。

“杀了你……”说出口时,帕利斯通已经扶着墙体改变自己前进的方向,肌肉都快要被自己超速的速度撕扯开。理智拼了命地咆哮着要他停下来,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停下来啊。

【原文(36章)·伊尔迷】

联络戛然而止,帕利斯通的手掌捂着心脏,一根钉子扎透了他的掌骨,破开掌心的肉层深深裂开他胸口还在涌出血迹的伤口。伊尔迷离他很近,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帕利斯通眼里愉悦得完全脱了轨的情绪。

帕利斯通突然表情狰狞了一下,另一只手很哥俩好地抓住伊尔迷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帕利斯通边咳嗽地断续说:“哇靠……你……你也……太狠了吧。”一口血从嘴里涌出来,他有些乐极生悲地继续说:“咳咳,明知道……明知道我老爸绝对不会给你钱。”还来给他玩真的。内出血真要命,一时死不了也绝对不是念能力包裹能立刻痊愈的,念能力又不是许愿机,想干嘛就干嘛。

“杀你免费。”伊尔迷手下一用力,要将针再扎深些,“朋友。”说不出的阴郁诡异。

所谓的朋友,偶尔免费一两次也是可以通融的。

帕利斯通,……

【原文(37章)·过去的梦】

刀割开一道血口子,气随着刀子所到之处覆盖上血管,堵塞住奔涌而出的血液。她的指尖还是不小心溅落上几滴鲜血,表情虽然冷静地维持着自己下刀的节奏,但是眼神不可避免地带上丝惶然。像是想得到一些可以继续下去的鼓励似,她习惯性地将目光斜了一下瞄向平躺着没有任何动弹的帕利斯通。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样,肌肉虽然带着颤抖但是竟然没有任何反射性的僵硬。这种切开血肉深入脏器的痛楚,能忍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人”的范围了。

她瞄了一眼后愣住了,帕利斯通在笑,他满脸冷汗脸色苍白,脸上的肌肉也不可避免地带着细微的抖动。呼吸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无可避免地加快呼出频率,在接近休克濒临晕厥的状态下,他能保持肌肉不紧张已经够疯狂了,可他就这样瞳孔涣散地看着多莉有些呆愣的脸,露出他惯有的那种灿烂明亮的笑容。

你的笑容照亮血腥的暮色苍穹,带我走入玫瑰的天国。

这是谁的诗句?

多莉只觉得帕利斯通的笑容令人恐惧,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笑容了,每一次让她走入地狱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满脸笑容。

多莉,痛吗?

刀下已经碰触到肋骨,接下来要敲断一两根骨头才能完整地看到跳动的心脏。连心率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跳动节奏下……这种控制力多莉自叹不如。她低着头让自己的集中力完全沉寂下来,忘记帕利斯通那个让人情绪翻滚的恐怖笑容,或是他……疼得让人心痛的反应。

“多莉。”帕利斯通有些恍惚地呢喃出声,他的笑容没有卸下,眼睑收缩地牵扯着眉间的肌肉,他边笑边皱眉的表情说不出是可恨还是可爱。

多莉冷冷地哼一声当做回答,她的刀已经割裂胸下肋骨的边缘,发际冷汗泛出,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熟稔的程序,她自如地知道下一步的动作。她大脑里似乎一下被开启了什么锁头,有些破碎的画面疯狂地席卷过来。

她看到成群的乌鸦飞掠斜翅,落日辉煌。

她看到帕利斯通亲吻着她的手指,深深地弯身握住她的手,他满身血水狼狈不堪。抬头时依稀可以看到浓稠的血迹后面,他清秀的脸孔上那张永远笑容可掬的面具。

那些笑容永远太过于不人道的疯狂,多莉猛然回头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站在她身边,连系着她穿越过来直到今天的所有记忆。

那时候的流星街,她刚刚醒过来——

帕利斯通嘴角翘起,“我说啊,我教你怎么活下去好不好?”。

那些回忆太过快地飞驰而过,让多莉一阵恍惚,她心悸地停止这种乱七八糟到影响她手术的杂乱思绪。镇定过神来,刀子已经下切……扎入帕利斯通的心脏。

我让你忘记我。

帕利斯通笑得那么开心,明明虚弱到极限。他还支起身体,让刀子跟自己的心脏更深地契合到一起,而他跟多莉的距离也更近了。隔着一道死亡的边际线,多莉僵直着身体不敢动,而帕利斯通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他凑近多莉,与她面对面。

多莉茫然而无所适从,她只看到帕利斯通凑过来的脸孔,他的眼睛很亮,可以很清晰地倒映出她单薄如纸的影子。

然后又是那个笑容,那个让她永远身处地狱的笑容。她终于惊醒回来,而对方比她还快速,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搭上多莉的手狠狠一用力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刀子因为这种外力而深深扎入他的心脏。

这是一个很窒息的拥抱,帕利斯通唇抵着多莉的额头,上面还有湿润的汗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杀掉了自己。

用多莉纯洁的手。

他能感受到多莉身体隐隐的颤抖,她似乎还反应不回来。

【原文(38章)】

她抱着的人慢慢地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头低下来贴着多莉的颈侧,抱住她。

用力到发疼,沸腾的温暖。

多莉不感谢穿越,不感谢流星街,不感谢与生俱来的具现化念能力,她想自己唯一能感谢这个世界的只是因为遇到了帕利斯通。

残碎而遗落在不知名处的回忆炸碎在她四周,绚烂的白晕让她清晰的视力模糊。

帕利斯通站在流星街的小教堂前,背对着白色石头的十字架,金色头发下的笑脸温柔到像是沐浴着圣光,哪怕他眼瞳一直浸染着黑暗。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微微伏低身体,“多莉,这是预习。”

预习什么?

落日癫狂,色彩横扫天际。帕利斯通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这个求婚仪式也太简陋了吧。

肆意脱缰的杀戮,生命被践踏在满是鲜血的鞋子下面,靠着一堆尸体帕利斯通只是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的眼里永远含着道不清情绪的笑意,“我老爸在婚礼上对我老妈说啊,‘你的心跳与我的生命同在,在此执手立誓,我将为你担起风雨,杀戮与整个世界’。”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随意,这个金色头发的家伙满脸血迹,一身邋遢。

他露出一个连眼睛都眯得只剩下缝的笑说:“我也可以,多莉。“

帕利斯通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多莉给他所带来的暖意,濒临死亡前如烟花绚烂的幻灭感。

很美好啊。

他听到多莉带着稚嫩,却刚刚破茧而出的坚定,如同誓言的话语。她说:“你给我活过来我就吻你。”

“你说我活着你就要吻我呢。”帕利斯通淡淡地念叨,结果就被耍了,女孩压根就不承认了。

那是第一次被人耍,只有他耍别人,现在轮到多莉来耍他了。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次又一次……到底谁才是骗子啊。

上一秒矢志不渝的誓言下一秒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久了,也会怕的。

“搞不好你现在醒过来,可能会说,你是谁也说不定。”帕利斯通看着天空,直升机在找降落地点,多莉的念能力也是个大麻烦,也许再这样下去人格都会崩溃。

哎呀哎呀,要不在她完全忘记他之前杀掉她也不错。

“帕利斯通。”

怀抱里的人动了动,刚刚睁开眼睛,她有些痛苦地叹了一声。

“嗯?醒过来了,多莉。”帕利斯通笑着将视线从天上扯回来,也没多想就低下头,却发现一只手扯住他的领口,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怎么啦前一个温暖的吻就印上他的嘴唇。

这真是一个很温暖的吻,夹杂着浅淡的血腥味,他们呼吸交缠。

多莉睁着一只眼,里面满满都是帕利斯通微愣的傻样子,她可爱地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呐,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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