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第一个夜班总体还算顺利，虽然下半夜忙忙碌碌做仰卧起坐似的起了七八次，但总归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和医患纠纷，我还完好的活着。
如果每一次夜班都能这样，我愿意每个月都隔海跨桥的回老家去给祖坟烧高香。
早上在窗□□接班的时候，老阿姨说了，从此我和一个正式上手的医生没什么区别了，哦，除了奖金拿得少外。她说我们十天轮一个夜班，夜班后的第一天是常规休息，第二天是补周末。所以以后我尽量把想干的事儿都放在这两天，其余的时间怕是没有这么完整的休息日了。
回公租房的路上，我妈彩云姐发来慰问电话，假装夜不能寐的关心着我的医学事业，当然重点是之前说了好几个月的相亲。之前因为各种时间凑不齐和对方黄了好几次，这回她知道我夜班后能休息两天，恰好又是周六周日，便赶紧让我把时间给定下来。
据说对方是个名校物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据说对方研究生保送到了某军事学院，据说现在是某个舰队下面的团委骨干，据说年纪轻轻肩上已经挂起了“两毛一”。
于是，我发出了特别合理的质疑，比如我妈一乡间老妇女怎么认识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比如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就愿意和我一普通大学毕业的女医生相亲？
我妈说他是我爷爷的第三个弟弟的大儿子的第二个媳妇的爸爸的同事的手下的得力干将，前途无量。
我带着夜班后不太清晰的脑子默默的扒拉了一下这样的关系网，实在是难为我们彩云姐了，竟然为了我，能舔着脸把手伸到关系网那么边远的地方。
彩云姐还说，对方虽然不是本地人，虽然寒门学子家境困顿，但马上有单位分房，收入可观，家庭成员更是简单，没有兄弟姐妹，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妈。
我妈就差他个人的感情史没给我问齐全了，其余能在别人口中知道的情况全给我报了一遍。
我妈最后语重心长甚至带了一点伤感的跟我说，“他和你一样，都是靠不到家里人的，所以我觉得条件相当蛮好的，谁也不用看不起谁。你俩要是能处一块儿一起奋斗个小家庭，未来肯定特别好。”
我不太习惯我妈这么突然的真情实感，开着玩笑：“我都还没见面，你咋都想到了小家庭这一块！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啊？”
我妈一听，在那头彩云追月式嘶吼，“小畜生，一般人换我这年纪都当外婆了，我已经指望不上你姐了，我还不能指望指望你啊？！”
我也不说什么话气我妈了，反正她觉得好那我就去见见了，有时候满足家人的意志也是一种孝敬的方式。今天太累，我就定了明天下午两点喝下午茶。
之前我妈一直让我加个微信先聊起来，但是粒粒姐用她多年的相亲经验给我传达了一个事实：聊什么聊，要是身高长相或者眼缘合不上的，那花在聊天的精力和时间就是喂狗的。
她说，女人花季的时间很短，先见一见，能进入一道门槛的才能有后续勾兑情感的第二道，这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让效率得到最高化的方式。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脸，总觉得这话应该出自于思美人才比较符合人设。
虽然觉得这有些现实的可怕，但不无道理。人家不是说了么，什么“一见钟情”啊不过是见色起意。所以我也没有提前花时间尬聊，见了再说吧。
我回到公租房，本想睡会儿，想起昨天舒以刻的纸质红包，忙打开我们之间的对话框，那橘色的电子转账依旧没人接收，不多不少，刚好是我执业医的分数，438。
一个男人在圣诞节给了你两个蛋糕，还给了你一个纸质红包，这种行为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偏偏我又是容易补脑的人。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收。
我立刻发消息过去：我爷爷说了，无功不受禄啊大哥。
他回过来：那这么说来我吃了你的鸡，是不是也得还你啊？
我：尼玛，炸鸡才多少钱，你以为我真的穷成这样了吗？
舒渣：我是这么以为的呀。
尼玛！还带了一个娘兮兮的语气助词！
我想打死他。
我没法子，用他手机号码搜了支付宝账号，尝试着添加好友。他竟然第一时间通过了，还发了一个粉红兔子害羞的表情。我二话不说，把四百三十八块钱转给他，他又立即给我退了回来。来回了N个循环，就像当初和江行那样。
我崩溃，为啥一定要让我一次次经历过年时我妈死乞白赖拉着客人吃饭般的魔鬼场景。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支付宝的对话框里满屏刷抓狂的表情包，跪求他行行好把钱给我收下吧，不然我到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他最后终于发慈悲了，说道：要不你用这些钱帮我买双帆布鞋吧？我穿标准的四十二码。
我：啥？你开什么玩笑，你自己去买好了，我平时很忙的，哪有空给你买鞋？
舒以刻：你昨晚不是说夜班后休息两天吗？
我：我很忙的，我跟你说过我的相亲对象从医院排到了保利！我今天补觉恢复元气，明天要去相亲的！没空！
舒以刻：哦，这样，那你把买鞋作为由头到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去逛商场。
……
靠，这是什么神经病，我在相亲时为了和相亲男逛街，拿着别的男人的钱给别的男人买鞋子？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了九点才开始化妆打扮，怎么着对方也是个有文化的青年才俊，要穿得得体一点。
我还特意花了六十块去楼下的美发店里烫了一次性的卷。
大概头发有点儿多，最后的成品我拍到【红鸾心动】里，孟瑶说像九十年代香港复古风潮时期去夜店跳迪斯扣的既视感，牛老师直接说我是个澳大利亚人形卷毛羊。
为了我的妆容保持整洁，我只敢在心里默默留着两行清泪。理智的思考了一下，这不是理发店的错，是我个人的错，要是把脸P成神仙姐姐，那绝壁是可以挂到热搜榜的神级美图了。
纵然这样，我也不想再花六十块钱去烫直了，干脆换了一件双排扣大衣裙蹬着一双骑士靴走一波暗黑系御姐得了。
我们约的地点在市中心商场一楼的星巴克，我看时间还早就去逛了四楼，这里专卖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