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岚猝不及防睁眼,却见不远处封吾仓皇赶来的身影。他面色惊慌,厉声大喊着朝她奔来。那一霎被拉得格外漫长,林惊鸟散,恶鬼张扬。
但修为尽失的仙人抵不过眼前的狰狞凶魂,利爪近在咫尺,分毫之差就能刺进她的皮肉里。
咻——
不知何处忽然飞来一支金箭,正穿透恶鬼的手掌。
恶鬼一停,随即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数百道暗红阴气从它身上蹿出,将谢青岚团团包围。封吾避闪不及,被那些阴气拽进混沌中。
霍然间天翻地覆。
林间如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鸦雀惊恐地四散急飞,走兽遁地,慌张逃窜。
但这地震持续了仅仅不过十息,天地猝然寂静下去。
草木静悄悄的,万籁无声,仿佛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而谢青岚和封吾原先所在的地方,空荡荡一片。
良久后。
一阵脚步声响起。
谢离走出树后,手中提着一盏幽幽红笼,衣摆被夜风拂动。他眯起双目,盯着谢青岚和封吾消失的那一处,眼底浮现几分阴鸷冷意。但不过片刻,他又垂下眼皮,瞧不出喜怒。
无事。
他总有机会抓到谢青岚。
“仙长,仙长?”
“喂!”
“这家伙怎么还不醒,你别给我装睡啊!”
谢青岚作势要一巴掌把封吾扇醒,结果刚抬手,封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悬在空中的手一滞,以一个极其自然的弧度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心虚道:“哎呦喂,我的脑袋摔得可真疼。”
“……谢姑娘?”
封吾思绪有些模糊,他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神庙中,浑身都酸胀不已,尤其是后脑,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
他缓了会儿,方才问道:“这是庙内?我们为何会在庙里?”
谢青岚耸肩,“我也不知晓,一醒来就在这了。不过我看这里,估计是什么幻境吧。”
像这种修仙类的小说都最喜欢搞幻境了。反派来个无敌幻境,把男女主困在里面,一来二去就能感情升温你侬我侬。
就是可惜了,这破小说没有女主。
封吾想起昏厥前所见那一幕,倒也确实有可能是那恶鬼所布下的幻境。
但有一事他不太明白。
“谢姑娘,为何我的脑袋会如此疼?难道是那恶鬼所为吗?”
“……”谢青岚沉默。
接着她道:“确实如此,我比仙长稍微晚晕倒了那么一瞬,亲眼所见那恶鬼朝你的后脑勺啪叽拍了一巴掌。”
“那力道之大,都令我心寒。所幸仙长你没事,真是万幸万幸。”
“原来如此。”
封吾信以为真,还朝谢青岚道谢。
她谦虚地收下这份谢意,但实则心里想的却是——
亲眼所见个屁。
实际上,她和封吾陷入这幻境时,并不是在庙里头,而是在庙外面。
她醒得早,正逢晴空落太阳雨,就想把封吾一起拉进庙里避雨。结果一个不慎,把男主的脑袋磕在了门槛上,力道那叫一个大,动静响得她都以为封吾脑瓜子裂开了。
不过幸好人没事,脑瓜子也没裂。
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这。
谢青岚一边想着,一边满面笑意,“仙长,先不说这些,你看咱该怎么出这幻境啊?”
“既是幻境,找到境眼即可。”
封吾答,同时起身打量四周。
庙中并未供奉神像,只放置一块牌位,写有“方相氏”三字。门前摆放着一樽香炉,上头竖插着几十余根烧至末端的檀香,可见这里的香火客并不少。往后向上,金铜镶嵌的牌匾上雕刻着“方相庙”三个字,字添了金漆,灿灿地发着富贵光芒,叫人一看眼睛都要晃瞎了。
“方相庙?这是哪里的神仙?”
“是祛除疫病的神灵,自百年一度的瘟疫发生后,许多地方都会祭拜方相氏。”
封吾看向那块牌匾,目光一凝,注意到那牌匾的构造,脑中一闪而过某个熟悉的地方。
“谢姑娘,这里恐怕就是从前的偶人村。”
他指着那块匾,不等谢青岚问便解释道:“我在到偶人村之前,曾经路过一间破庙,庙匾经风吹日晒已经看不清内容,但是金铜镶嵌的技艺却是一样。”
“这就是那间破庙吗?”
谢青岚不敢置信,绕着庙来回走了几步。这庙一看便是有人精心打扫,得过多少年才能变成那么老旧的庙——
她忽的想起在乱葬岗窥见的墓碑铭文。
莫不是这里,是三百年的偶人村?
“这个幻境应当是那只恶鬼所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境眼估计也和偶人村有关。”
“所谓境眼即境心,幻境会随着布局者的心意改编,只要我们在这幻境里找到那只恶鬼就能出去。”
封吾怕她不安,又道,“你且放心,我会保护你周全。”
谢青岚余光瞥过封吾肿起的后脑勺,皮笑肉不笑:“仙长都这么说了,我自是放心。”
“说起来,我和仙长走散后,在林间又发现了一处乱葬岗。”
她将先前所见所闻告知封吾,封吾听过后,却并未有多惊讶。以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这村子虽然干净整洁,但四处可见陈年岁月的痕迹,绝不是仅存几十年的村落。
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三百年前的村子。
三百年……
封吾神色凌厉。
难道和那一场瘟疫有关?
“仙长,你可想到什么?”
封吾回神,“我只是想起三百年前曾有一场波及慎广的瘟疫,那场瘟疫遍及人间八成百姓,有近乎一半的苍生死于瘟疫之中,也许偶人村的村民,就是死在这场瘟疫里。”
“又是瘟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青岚从穿进书里,就一直听人们提什么瘟疫,原小说里的世界观设定里也刨不开“瘟疫”二字。可书里并未确切解释过其产生原因,只说每百年一次方才降临,而一降临便会死去一半苍生。
她原以为封吾多少会知晓,却见对方也是摇头。
“也许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瘟疫的由来,至少在我的记忆中,自先辈们开始这瘟疫便百年一次周而复始,从未停歇过。”
“只是那一年的疫病尤其严重,死伤之惨重,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