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封吾一句惊声,千钧一发之际,那马掌硬生生擦过谢青岚的手臂。谢青岚嘶地痛哼一声,咬紧牙关抱住怀中的孩童,转身往后。
“吁——”
马背上的女子拉住缰绳试图控制,奈何烈马性格暴躁难收,往前冲了数十丈连连撞翻好几个摊位,方才停了下来。
满街喧哗的热闹顿时化为乌有,徒剩一片狼藉。
谢青岚安抚怀中哭嚎的小男孩,看向那女子。女子拽着马慢慢悠悠地骑回来,停到谢青岚跟前,倨傲地扬头俯视她,上下打量她一眼,鄙夷笑道:
“我当是哪来的不要命的,原来是个乞丐。”
“喏。”她丢下几张银票,“这就当赔偿了。”
“……”
谢青岚垂眸向满地的银票,面上喜怒不定。
封吾在一侧,见状忽然想起曾听过一件谢师祖的传闻。传闻中的谢师祖,虽悲天悯人,但性格却不是好相与的。清冷孤高,就如同羁留山崖巅的冰莲,只可远观不可靠近。若谁叫她心生不悦,她必当以牙还牙地百倍报复回去。
思及其,封吾默默低下头,修仙前辈出手教训凡人这事,有辱卧雪阁的规矩。但他又不能拦着,只能闭眼装死,还望谢师祖能饶那姑娘一命,否则他将来也不好跟别人交代。
但是,很显然,封吾听的这个传闻和实物非常不符。
在数清楚地上到底有几张银票后,谢青岚意味不明地扫了眼红衣女子,然后下一瞬,忽然两手两腿开始颤抖,随即脚踝一崴,以一个十足“矫揉造作”的姿态摔向地面。
她捂着苍白的脸,背脊轻颤,嘴里哼哼唧唧地念着,“哎呦…哎呦我的手,我的腿…好疼啊。”
一心觉得谢师祖“清冷孤高”的封吾:“………”
不光封吾愣住,连那红衣女子也脑袋空白了一瞬,当即大声反驳:“我的马又未曾撞到你腿!你疼什么疼!”
谢青岚只当听不见,柔柔弱弱地哭泣。
她穿的还是出槐阳镇时的那套衣服,破烂脏污,头发也是随手绑成的一个丸子,用带枯叶的木枝插着。人又瘦小,面色瞧上去仿佛饿了好几日,但眼睛生得还算亮堂。
这样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哭起来,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会招人心疼。
“真可怜啊…都瘦成那样了,哪里经得起马撞啊。”
“她刚刚是为了救那个小孩吧,真是个好心的丫头。”
“是啊是啊。”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谢青岚心里偷笑,面上哭得更用力。
红衣女子气得两颊通红,“你!你!!你再敢哭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叫人把你关进地牢里!”
“话说,那不是公良家的小姐吗?”有人认出那红衣女子身份,小声道。
谢青岚背影一僵。
她碰瓷碰上公良家的了?
“是她是她!上次灵官祭的时候我见过,就站在公良城主身边。”
“是哪个小姐来着……”
“啊!好像是那位公良万宜。”
谢青岚:“……”
只见趴在地上的小乞丐忽然又站了起来,腿脚利索,丝毫不见被撞的迹象。唯独手是真的被擦破了一块皮,但谢青岚咬咬牙,忍了。
她将胳膊背到身后,一脸灿然笑道:“我忽然发现自己腿还能走路,既然这样那就不麻烦这位小姐了。”
“您接着遛马,我先行一步。”
谢青岚说完就想跑。
这时又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懊恼地抬头,可这回拦住她去路的人不是公良万宜,而是谢离。
谢离眼皮掀起,掠过她受伤的胳膊,很快收回,淡声说:“你跑什么?”
“我这不是……怕给您和封仙长惹麻烦吗?”
“这算什么麻烦。”
他视线拉远,望向长街尽头大批气势汹汹赶来的人马,“真正的麻烦才刚到。”
谢青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群车马队伍大张旗鼓地穿过街巷,吹锣打鼓之声简直是要震彻整座鸣天城,队伍前头还有人挂着举着红木牌,上头金漆撰写着:恭迎大善之人光临。
谢青岚心中涌起十分不妙的预感。谢离扫她一眼,微微往前迈一步,将人挡在身后。
那波队伍优哉游哉地停在几人跟前,领头骑着白马的是位紫衣少年郎,面容惊绝,可谓绝色,眼尾还有颗似泫然欲泣的泪痣。
身旁那位刚刚找事的少女,在看到少年郎的瞬间,面露气恼,“你怎么才来!”
少年郎轻声一笑,“我、乐、意。”
他说罢,也不管那少女有多不忿,手中的玉骨扇哗一声打开,抵在鼻尖,眼光柔柔流转,从谢离等人身上走过,最后停在谢青岚身上。
勾唇,“这就是那位大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