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庸的神色冷了下去,他眼睫垂下,在眼睑底下投了块阴影。
他把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桂花糖又塞了回去,手心空荡荡的。
谢知庸扯了个笑,应了声好。
林晓晓扇了半天,感觉这会好像又有点冷了,她嘟囔了句怪天气,又顺着人群往前走。
人群热闹非常,还有敲锣打鼓的,林晓晓定睛一看,率先发现,是有新人。
新娘子手上拿着绣扇遮面,在众人起哄声中上了花轿,周遭的小厮赶紧派喜糖。
越满顺了一颗,说了一箩筐的喜庆话,把人逗得很高兴,又多给了她几颗。
刹那间,光影晃动,一切境像仿佛虚无缥缈,人影,声音,好像都扭曲起来,像是即将破碎的泡泡。
谢知庸把剑拿出,插入地中,顺着剑身,发出一阵阵的光影,加剧了四周的变化,好像这个世界就要崩塌。
忽而之间,一切都暂停了,周遭又慢慢稳定了下来,那柄剑剑身忽然有了细纹,一点点裂开,最终成了断剑。
差一点点,幻境就要破了。
谢知庸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他皱着眉,把断剑收起来,偏了偏头,十分讨厌这个幻境。
“我好像知道了,”林晓晓迟钝了半天:“柳如信当年把钱都用在了给我娘赎身上,他们还没办喜事。”
果然是情伤。
越满想着,看着新娘子的花轿走远,开口:“只要再有一次喜事,就可以试着出去了。”
“找理来说是这样,”林晓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那柄断剑,对谢师兄更加敬畏:“真正要破幻境,要么杀了柳如信,要么找到他在意的东西。”
总算有了点出去的主意,越满微微松下心,逆着人群钻到谢知庸隔壁。
“师兄,”越满拽了下他的袖子。
谢知庸垂眼看她。
“喏,”她展开掌,露出手心里的几块喜糖,得意洋洋:“师兄不大会说吉利话,想吃喜糖是有点难度的。”
越满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装满星星,亮得惊人,她露出侧边一个不大明显的酒窝,邀功似的:“但好在,你有个很会说吉祥话,并且对你很好的师妹。”
谢知庸一怔,视线从她的手心到她的眼睛。
“嗯?”见谢知庸不接,越满纳闷地又摇摇自己的手:“不喜欢吃糖么……”
她话还没没来得及说完。
谢知庸把手伸过去,他屈手,把她手里的糖一个不剩地拿走了。
他的语气很淡:“喜欢,只是你给我了,就不能再给别人了。”
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越满心说,被他的手指碰到掌心,卷起一点点的酥麻,顺着掌心,好像到了心里,把她的心都碰得痒痒的。
“当然只给你。”她说的理直气壮:“全都给你!”
谢知庸于是才还给她一颗。
他忽然觉得,这个幻境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鸿城底下的地牢阴暗潮冷,寒气仿佛能顺着骨头缝钻进人身体里。
招风堂的人老早就埋伏在她们院子,几乎是唐朝然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把于谣的院子围起来。
于谣虽剑法精湛,然人多势众,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替唐朝然拖延了许多时间,最后一时不察,被暗器所伤。
她之前中了箭,现在一直在冒冷汗,手心发冷,整个人想抖又硬生生地忍着。唐朝然看得焦头烂额,说了句“冒犯了师姐”伸手探过去。
触到了一片冰凉,他调转灵力,将热气源源不断地输过去给她。
“……别,”唐朝然也很狼狈,他脖子上一明显的红痕迹,头发凌乱,于谣担心他将灵力用尽,阻止。
“现在这是最重要的事,”唐朝然松松握着她的手,低声:“那只魔鸟自离开城主府后就一直往魔域飞,若是只是监察招风堂的,招风堂不可能没有反应,加之如今我们这般处境,是不是可以确定——招风堂和魔界有所勾结。”
寒意一点点麻痹于谣的大脑,她强打精神:“还有招风堂失踪的弟子……但若是就这么简单,招风堂的野心也未免太昭然若揭了,他手上有什么底牌?”
于谣气息微弱,仿佛轻而易举的一阵风就能将她卷走,唐朝然越发焦急,他想止住于谣的话头,于是开口:“我看过了,巡守的人一天巡五次,只有午时一刻的那班有钥匙,师姐到时候先走,我殿后。”
于谣声音微弱:“不行,我中箭,走不了多远,加上鸿城离临西不远,临西受皇城庇护,你去远比我更信服。”
于谣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很平静,看起来只是陈述事实。唐朝然被她盯着,知道她性子执拗,没继续和她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