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起来,好像大家都会好奇伦理学是干什么,总而言之,我觉得伦理学的目的在于,尝试做出一种符合最多数人的利益安排。”
叶斯年抱着胳膊点点头,“大概理解,你有什么具体的研究方向吗?”
“目前关注的有乡村社会相关的伦理问题,比较复杂,或许可以简单理解为政治学更侧重怎么做的问题,伦理学更侧重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问题”,何月在谈及自己的专业时,表情十分生动。
何月想了想,又补充道,“总而言之,是希望让更多人变得更好,并让大家由衷认可一起变好的学问。”
叶斯年继续追问,“所以,这就是你为什选择伦理学的原因?”
“其实,大一我学的是法律,后来转专业去学了伦理。十八岁的我天真以为,法律是弱者伸张正义的武器。”
“难道不是吗?”
“后来我明白,法律只不过是给强者设置寻欢作乐的游戏底线,它所起的作用不外乎是,让强者‘有限度地’践踏弱者。”
法律的起源,来自弱者的诉求,来自强者的约束。所以在法律背后,有更需要改变的东西。
叶斯年被何月充满正义性的发言逗笑了,这么中二偏激的发言就这样说出来,何月看着叶斯年的笑容也有点不好意思。
原定一个小时的讨论,在叶斯年主导的半小时闲聊中轻松度过,看着话题逐渐跑偏,何月赶紧把内容拉回课程汇报。
晾在桌上的汇报材料凄凄惨惨,终于被重新拾起。
何月与叶斯年对文献内容整体核对一遍,又确定下汇报的要点。
“为什么选第4篇文献?”叶斯年突然问道。
“好像没什么别的理由,我选恐,又正好选晚了,没得选”,何月无奈地耸耸肩。
这一回答再次逗得叶斯年浮起笑意。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纸张上的问号标注引起观者注意。
叶斯年指着表格问道:“看不懂这里?”
何月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又翻出几个带有问号标注的页面,“这几个数据处理确实看不明白,模型设置有些复杂”。
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可能就像一个小朋友拿着练习册问学高数的大学生那样,应该会被当笨蛋吧。被当笨蛋就当笨蛋,读博的日子已经让何月学会从适度摆烂中获取快乐。
这几个数据并不影响做汇报,叶斯年应该会直接跳过吧,毕竟在课上其他数据不好的同学也是这样做的。
叶斯年有点无奈笑了笑,抬头看了何月一眼。
不是预料中的敷衍回答,何月听到他说,“没关系,哪里看不懂我给你讲”。
接下来的时间,复杂难懂的数据模型在叶斯年的拆解下一点点清晰,因为是外文文献,叶斯年甚至从一些专业词汇的定义讲起。
懂高数的大学生在手把手教小朋友做基础算术,多年后小朋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才会理解高位的赤忱与尊重。
明明可以居高临下敷衍了事,学术界从不缺这种态度。教会何月这些明明没什么意义,但令何月震撼的是,他还是倔强又执拗地那样做了。
叶斯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很好的学者,一个很好的老师。
office hour的时间很快过去,何月很抱歉,感觉自己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叶斯年却一如往常绽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离开办公室,何月的手机再次收到咖啡店取单的催促通知,回咖啡店取了中午订的两杯咖啡,
有一杯原本应该给叶斯年的。
那天的阳光很暖,京城的坏天气久违地被阳光取代。
何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喝完了一杯半咖啡。
手边冷掉的咖啡,
实在多余,且不合时宜。
就像横生枝节的感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