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问出口,西玥便后悔地蹙了蹙眉,下一秒就被这出乎意料的惊呼声吓得睁开了眼。她对上一束从未看过的鄙夷眼神,女医生阴冷的神情犹如在打量一个行径放荡、令人嗤之以鼻的拙劣女人,如同呼啸的冷风袭来,活活将人四分五裂。西玥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挪走了视线,呆滞地望着帘幕背后的诊疗椅,这一刻,她竟手足无措到忘记去解释。
医生很快恢复成职业性的冷静与严谨,她平静说道,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这个不好说,理论上都有可能。”
这个不好说,那我要怎么办?
西玥坐在客厅沙发上,任时间静静流淌着,任自己迷失在纠结的漩涡中,无力挣脱。夏日午后下起了雷阵雨,雨水打湿了窗台,水珠溅了进来,落在她的眼角边。西玥赶紧抹去,那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到了伏于膝盖小憩的黑猫,它委屈地哎了一声。
“小辣椒,你说我要不要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送它一程?” 西玥轻抚起怀中的黑猫,喃喃自语。
“喵。” 黑猫竟然应了一声。
“可是,它已经有心跳了… …我不想自己也成为抛弃孩子的女人。”
“喵。”
“更何况,如果这是晏洋的孩子,我… …我竟然想偷偷将他留下… …” 西玥傻傻苦笑,那男人长得那么好看。
“喵。” 黑猫挪了挪身子,它显然有些嫌弃西玥过多的爱抚。
“可是,这孩子也有可能是… …”
终于,黑猫嗖地一声从西玥的膝盖上跃下,步伐敏捷,向着里屋方向跑去。小辣椒每每经过一个房间,便会减缓脚步,向屋内张望,数秒后又提起高傲的姿态继续向前走。直至踱步走廊尽头,它才无奈止步,蹲坐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那里有一个自己从未闯过的天地。
西玥紧跟而来,嘴里才刚念出:“那里是你主人的书房,不要进去哦。” 黑猫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渐跑跃起,前肢够上了把手,吱地一声,门开了。
“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调皮,这么不听话。”
因为这只调皮的黑猫,西玥第一次闯入那个紧闭房门的空间。她在一整排桃木色书橱下逮住了黑猫,拎起它的脖颈,将它揪到嘴边,狠狠亲了一口,捧回心口。她环顾四周,屋子里环着三大排摆满书籍的玻璃橱,还有一面镶满相片的白墙。此时,雨过天晴后的第一束光洒了进来,落到桃木色的地板上,斑驳迷离。
书卷气浓。没想到这厨子还有这样一面。
西玥缓缓踱步至白墙前,她微微扬起了头… …
第一幅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证书,细看是米其林三星厨师的证书。西玥发怔,原来她一直抱怨厨艺差的厨师竟然拥有全世界最尊贵的厨师尊荣。
西玥的视线又向前面移了移,看到了一张毕业双人照,照片中两位男士肤色一白一黑。青葱时的晏洋留着一头更为张扬凌乱的乌发,他豪迈地搂着身侧一位戴着金链眼镜绅士肩膀,灿烂地笑着。他们穿着的是学士服,那是牛津大学毕业典礼。
西玥心口一沉。
紧接着,第三张是硕士服,也在牛津大学。第四张是博士服,在哈佛大学… …看拍摄时间,从学士到博士,仅仅用了八年。
照片中的男人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桀骜不驯。白墙下的女人却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沮丧,也越来越自卑。西玥垂下了头,应该说是她抬不起头,黑猫在她手中再次挣脱,一时间,她凝视着空空的双手,脑中一片空白。
晏洋,原来,我这污秽不堪的女人竟然连仰望你的资格和勇气都要没有了 … …
因为我,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落魄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