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晏洋在玄关处留下了钥匙,便去了西餐厅。
两年半前,他辞去了酒店主厨一职,将科隆的甜品店交给同僚打理,选择落脚柏林,重新开始。他又借德国公民居夜宸之名租下一间闹市区的铺子,开了一家西餐厅,名叫“夕落”。
西餐厅百余平米,简约的装修配上米白色调,纯净如一个孩童梦中的小屋,一尘不染。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开放式的主厨台配着白色的光照灯,几乎其他所有的光束都是从一个角度折射下来,是橘粉与金黄交织的暖光,如夕阳照进了屋子,永不落下。
晏洋喜欢在主厨台工作,视野的边缘常常被暖光渲染,就仿佛他还在那座孤岛上的日落餐厅,夕阳西下,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远方有一抹小巧玲珑的身影,缓缓走来。
一阵银铃歌唱,有人推门而入。
每到这个时候,在晏洋脑中,就会有一种声音催促他仰头看看进来的人,又一种声音紧随其后,嘲笑他在做无用功的守株待兔。
“阿嚏——阿嚏——阿嚏——”
进门的是这家西餐厅的服务员领班,卡斯柯先生,三十出头,却拥有一副远小于实际年龄的样貌与谈吐,一点都不像严谨与守制的德国人。他明明有一头令人羡慕的金色秀发,却总爱将它染成深棕;他穿上正装时,尽显老派的绅士风度,可私底下,却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常常语出惊人。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逼不得已从裤兜掏出手帕,捂住了嘴。
“病了就请假。” 晏洋见进门的是卡斯柯,又低下了头。
“没有的事。是隔壁,装修了大半年,又空置了大半年,今天终于搬东西进来了,动静大着呢。” 卡斯柯说完又接连几个喷嚏,缓了许久,又继续捂着嘴巴说道,“外面堆满了各种橘粉色的花,也不知道大冬天的,上哪儿弄来这么多花。瞧我这过敏性鼻炎又犯了。”
“是花房吗?” 晏洋只记得隔壁那家铺子招牌上印着一个中文行楷的“眠”字,墨色的字迹印在白色的墙上,看着不像是花店的名字。
卡斯袔将手帕折叠好,又放回口袋,挠了挠脑袋,道:“从玻璃橱窗看进去,里面的格局也不太像花房。” 他一边说着一边蹦跳到晏洋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鲜美的食物,继续说道:“只要不是餐厅,管它是什么店呢。话说,老板啊,你好好一个米其林三星厨师的名号不拿来做宣传,连个帅气的主厨照都不让摆出来让餐厅得瑟得瑟,你会不会做生意啊?”
我要真广而告之,恐怕永远都等不到那个女人了吧。
晏洋哼笑一声,内心奚落起自己不着边际的假想,表面语气却平和,缓缓而道:“客人觉得东西好吃,自然还会再来。再说,这里生意也不差,不需要我去做什么宣传。”
叮——
晏洋手机响了下,他低头一瞥,抬头向外张望,发现叶青缇的车停在了门口。
“晏洋,家里钥匙给你。谢谢。” 玻璃窗降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没事。你也不用特地过来送,下次回店里再送来就好。” 晏洋伸手接过钥匙。
叶青缇笑了笑,道:“餐厅上正轨了,以后我每月飞过来查个帐、做个账就好。我也要回会计事务所了,哪有合伙人一天到晚去餐厅打工的。”
“谢谢你。” 晏洋笑得迷人。“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