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呢?”
“哎呀,出门急,忘记了。”
“戴上我的。”
晏洋临停,摘下自己的墨镜,架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鼻梁上。他的视线落在墨色框架下的娇艳唇瓣,发怔许久,体内一度尘封的□□爱欲,此时正急不可耐地想要释放,他难受地微抿了唇,心想,那个晚上,还是应该进门的。
因为,自从母亲突袭柏林,他与曼西玥还真没什么独处的机会。
“爸爸,你在看什么?” 窝在安全座椅上的小辣椒晃了晃脑袋,充满稚气的脸庞转向一边的老妇人,有意无意抛出一个问题,童真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讥讽。
这一老一小,好似早已达成同一战线,默契地朝着前座害羞的男人女人,灿烂一笑。
今天出门也确实有些尴尬。老人想要和小辣椒相处,拖了儿子当司机,儿子喊出了小辣椒的妈妈,以孩子法定监护人要在场的名义。一对明明相爱的恋人却要在亲人面前,装作彼此疏离。这戏,演得累,还得继续演。
谁叫这小女人,还没完全对自己放心。
晏洋将车停在近郊一片松柏丛林中。他打开后座车门,解开安全带,小辣椒便兴奋地跳了下来。她套着一件橘粉色的羊绒棉衣,踩着厚实的雪橇靴,如同一只毛绒绒的小野兔顷刻间钻入不远处的白雪堆里,蹦跳、踏雪、欢呼——她很少在冬天出门远游。
在和煦温暖的蓝天白云之下,层层银白的积雪更像是棉花糖,不似冬日冷冽,反倒像空气中洒满了糖,最后散落脚下。仰天而望,高大挺拔的墨绿松柏银装素裹,微风拂过,零星积雪散落,如染上纯净之色的朝露,融进了苍穹之下的乌黑发丝中。
“爸爸,这里有小脚印!” 细心的小辣椒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激动地拽着晏洋的衣角。小脸颊红扑扑的,眼瞳中星星闪耀。
“走,我们去看看。是谁呀?” 晏洋俯下身体,连音色也变得明净起来。他牵着小辣椒,故作蹑手蹑脚的样子,与她一同撅着屁股,认真地追着小脚印,终于在一棵松柏下发现了一只小松鼠。
“嘘,它好像找到了一只小松果,正在迫不及待地舔食享用。” 晏洋温柔轻声道。
两个女人看着一大一小静静蹲在雪地堆,观察着不远处的小松鼠,神情专注到好似也在觊觎松果的美味。
西玥与老妇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哎呀,它发现我们了,逃了。” 小辣椒惋惜道。
“你看,那里树上有好多。” 晏洋站了起来,一缕阳光将他上半身镀上了金色,嘴角上扬成优美弧度,洁白整齐的牙齿微微闪着光。
“爸爸,哪里?哪里?我看不到。” 小辣椒也直起了身,努力向上蹦跳着。
“抓紧了。” 晏洋一个俯身,轻松抱起小辣椒,将她高举过头,最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背。
小辣椒雀跃地撅起小屁股,摆动着不安分的小腿,在晏洋的肩膀上颠动着,如同坐在一匹驰骋旷野的骏马之上,向着远处奔去。一时间,林间飘荡出银铃般的笑声,带着软糯的奶音与悠扬长笛的男声相融,萦绕耳畔。
“海尔曼小姐。”
此时,西玥身侧的老妇人开口了。
“伯母,您喊我Judith就好。” 西玥减缓了步子,垂下头,心中忐忑。
“首先,我要为儿子鲁莽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对他管束不严,让你背负了一些本不应该独自背负的责任。”
西玥微怔,她礼貌地摘下墨镜,未料到对话会变得如此严肃。
“戴着吧。晏洋告诉我你的眼睛在治疗,它们对你很重要。” 老妇人莞尔一笑,抬手将西玥的墨镜移回高挺的鼻梁上,故作轻松笑了笑,继续道:“晏洋啊,别看他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但他很优秀,很上进,也很细心。”
西玥微微点了点头,也开始理解凌晨晏洋口中的难处——面对这样一位完美的地下恋人,她要在旁人面前装作不爱他,难如登天。
老妇人仿佛能看透这位沉默不语的女人在墨镜之下泛起的微波涟漪,反而释怀一笑,又将目光转回远处嬉戏打闹的大人与小人身上。他们开始堆起雪人,打起雪仗。间或,几只松鼠从他们周身跳过,因好奇而驻足张望,仿佛也想加入这场酣畅淋漓的游戏之中。
许久,对话才继续下去。
“我知道单纯以学历或资历去评价人品是有失偏颇的。但是,一个八年读到顶尖学校博士学位的男人,一个一年就考取米其林三星厨师的男人,这背后的坚持与投入,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能达到的。” 老妇人道。
“伯母,为什么晏洋最后要去做厨师,他明明拥有光鲜亮丽的学历,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
老妇人轻笑一声,好似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问题。“首先,不论是律师也好,厨师也罢,他,于我,于你,都是晏洋,并无光鲜亮丽之别。”
西玥的步子顿了顿,她知道眼前这位儒雅的妇人看穿了自己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