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完舞,米娅熟练地做完消毒工作,便推着护理车来到了病房。
经过几次练习,米娅如今的换药动作已经相当娴熟,就连日常照顾病人也变得游刃有余。她俨然成了一位得力的小护士,为此,她有些小骄傲。
“叔叔,该换药了。”
她止步约瑟夫身侧,用故作老成的目光指使男人乖乖趴下。待男人躺下,米娅不紧不慢撩起了他的上衣:“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换药了,听姐姐说,叔叔可以出院了。”
女孩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不被察觉的失落。
约瑟夫仅仅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没再说什么。脑海中,一夜未眠的疲惫感在女孩轻柔且利落的动作下愈发强烈,伴着蒸馏水淌过肌肤,棉签合着轻盈的节奏,不痛不痒,恰到好处地摁着。男人的身躯慢慢放松了下来,最后,他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梦里,还是现实,一长串金属器械落地的尖锐声划破了约瑟夫浑浑噩噩的思绪,紧接着,好似有人在推搡,又有人在说话。那语气像是在质问,又像是谩骂,最后全部乱作了一团,成了骚动。
约瑟夫双眸紧闭,意识却逐渐清醒。他下意识蹙了蹙眉,努力睁开了眼。
米娅推着护理车经过一张病床,却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拦住了去路。她回望病床上清瘦的男人,见他正微微眨动着双眸,米娅开心地露齿而笑。
是呀,昏昏沉沉睡了一周的病人终于要清醒了。
“先生,您醒啦。”
“你… …你… …你是… …是你?” 清瘦男人拧着眉,盯着米娅看了好久。他口中,那两个单词颠来倒去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您认识我呀。” 米娅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尽管她觉得手臂被抓得有些痛了。
清瘦男人缓缓直起了身,像是吃了一味强心剂,撑大双眸,死死瞪向了米娅:“你是他的女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您记得我呀?你刚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我有给你抹过几次清水。” 米娅尽管有些害怕,但依旧保持笑容。她想这位死里逃生的叔叔刚清醒,心里一定也非常恐惧。
男人的表情愈发狰狞,好像完全忽略了女孩的话。他咬牙切齿重复着刚才那两个词,一次比一次咬得狠。米娅越发慌张了,她向后退了几步,却是抽不掉自己的手。
“我认得这个女孩的爸爸,她爸不是好东西。”
下一秒,清瘦男人不知哪来的蛮力,竟然扯掉了手上的点滴。他双目猩红,额间爆出青筋,整个人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擒住女孩手臂的劲道更是大到几乎要将其折断:“你老爹就是哈马斯恐怖分子,躲在难民营,害死了大家!”
“啊?真的吗?”
“真的吗?”
“不会吧?”
那一声粗暴高亢的谩骂在寂静的病房里溅出了质疑,掀起了惊涛骇浪。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开始指手画脚,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直起了身子,纷纷下了病床。
清瘦男人依旧穷尽难听的字眼谩骂着,他一脚踹翻护理车,在七零八落的吵杂声中,狠狠揪起米娅的头发,拼命扯着:“看看,我们现在竟然和一个恐怖分子的女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我妻子被挖出来时,就连身体都被砸成了好几块。她的头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呜呜呜呜…. …死无全尸,拜你所赐!”
清瘦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面色扭曲而痛苦,最后语无伦次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经历又让人感同身受,一时间,整个屋子喧哗了起来。
“米娅,怎么可能是… …” 那位失去眼睛的妇人颤颤地说道,另一只裸露的眼眸却噙满泪。
“这位先生,你会不会搞错了啊。”
“你们别看她是一个小女孩,谁知道她背后会有什么人,到时候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啊,哪有小孩子会这么能干的。她会不会受过特别训练,也是个恐怖分子?”
“所以,她才任劳任怨,留在这里。她这是在赎罪!赎罪!”
“真主啊,我就说,天底下哪有这么无私的人!”
呜呜呜——
不理智的情绪是最易被煽动的,开始有人哭泣。
“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要不是你,我的未婚妻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