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我?
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令居夜莺撇嘴起了身,岂料随之而来一阵晕眩,整个人踉跄跌进了黎云天的怀里。
糟了,真是酒。
怎么喝起来那么甜?
居夜莺微微挑眉,又瞥了眼黎云天,见他仍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终是心虚垂下了眸子。公务期间不饮酒早已是夏利特医生工会明文规定的守则,违规必惩,她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犯了。
居夜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黎云天向来公私分明,更容不得半分狡辩。犯错了就是犯错了,就算黎云天有多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能堕落到钻了这种空子。
居夜莺硬气得很,却乖顺得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她沉着嗓子,诚恳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是故意喝酒的。”
然而,黎云天既没有接受道歉,也不开口苛责,只是揽在女人腰间的手掌暗暗使了使力,更没有要拿开的意思。寂静的夜,鸦雀无声,片刻,他的目光才转向了一旁的米诺,轻柔一声,余音绵长。
“米诺,很晚了,去睡吧。”
米诺小嘴一嘟,似是极不情愿。这副小身板拖泥带水立了起来,伴着一抹狐疑的眸光将黎云天从上到下打量了番,最后停在居夜莺的腰间,言语犀利道:“叔叔这么抱着姐姐,是要送姐姐回房间吗?”
五岁小孩的童言童语就是一道看破又说破的魔咒,不仅能道出真相,还能叫人生出一种羞耻感,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一般。
黎云天松了手,将顺势掉落的长袍裹回到居夜莺的肩上:“自己能走吗?”
“我可以的。”
居夜莺憨笑一声,连连说着自己没事,手也是使劲摇着,停不下来。那傻里傻气又故作逞强的模样忍俊不禁,实在是很难叫人相信她真的没事。
这酒后劲真足。
米诺大抵是从来没看过酒醉之态,当下反而瞪大了双眸,新奇张望起来:“姐姐,这是怎么了?”
“嗯… …”
要怎么向一个五岁小孩子解释急性乙醇中毒这件事。
“姐姐是不是变傻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那是暂时的。”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
黎云天不禁轻笑,唇角轻轻一撇。
这一大一小就这样默契十足达成了共识,反倒把居夜莺给惹恼了。只是那恼羞成怒的凶悍架势维持不过数秒,下一刻,整个身子又不争气地倒进了黎云天的怀里。
这一反转,看得米诺目瞪口呆。她前一秒还津津有味期待着夜莺姐姐能绝地反杀,岂料雷声大雨点小,眼见好戏没得看,小人立马就不开心了。
小孩子的不开心自然是藏不住的,小情绪全部摊在了稚嫩的脸颊上。那小人儿小嘴一撇,直起了身子,小手一叉,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直言道:“叔叔不可以欺负姐姐!”
黎云天还什么都没做,又被着小家伙将了一军,一时间,他抬手也不是,不抬手也不是,最后只得无奈借出肩膀,用侧身抵住瘫软而下的居夜莺,心平气和道:“哥哥是医生,会照顾姐姐的。”
“叔叔一个人能行吗?”
到底有没有人教过这个小家伙如何与人礼貌沟通?
更过分的是,又是一阵憨笑,再一次不合时宜地从黎云天的怀中飘了出来——这小孩大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竟将这问题曲解得面目全非。可转念一想,谁叫自己扛人过河晕倒在先,如今被一个幼龄女童质疑行不行,又被一个醉酒女人戏谑嘲笑,黎云天权当是自己思想龌龊,也怪不得别人。
看来,不反客为主,真是要被这小家伙治得服服帖帖。
“米诺,如果你现在还不乖乖回房睡,你有小火镰的事,哥哥可是会告诉桑吉伯伯的。”
“啊?” 米诺先是一愣,全然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医生叔叔竟然在威胁自己。她小嘴一嘟,小脚一跺,满脑子都是遭人胁迫的不甘,无奈她有限的词汇量难以精准表达,她气鼓鼓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叔叔,你真坏。”
这下,黎云天满意了,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幼稚的傲娇。那指结分明的手再次攀上了居夜莺的细腰,更多了一丝坦荡。他什么时候竟然喜欢上和小孩子较劲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半睡半醒的居夜莺竟然低语附和道:“是很坏。”
这真是个大克星啊。
米诺再一次被逗笑,那爽朗的餍足笑声引来了大娘。最后,大娘成了绝地反杀的最大赢家,她凶悍地将小人儿牵进了屋子,这才止住了这场幼稚的唇舌之争。
凉凉夜风下,米诺将小火镰藏进了里衣,又一弹一跳踩灭了火烛。那依依不舍的眸光暗藏警告,死死盯着黎云天,活脱脱一个小丈母娘在威吓小伙子不许打自家闺女坏主意的精明模样。黎云天笑而不语,却是感到了一丝暖意。
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生活里多了一些人和他闲话家常,挺好。
“学长,我也上楼睡了。”
黎云天回过神时,居夜莺已然挣脱了他的手,收起了背上的袍子。
失去火光的夜却将天上的星月衬托得格外明亮,皎洁月光洒落在女人绯红动人的脸颊,照得那双剔透明眸璀璨如星。
黎云天打开手机照明灯,顺势想要去牵居夜莺的手。谁料这小妮子毫不客气直接打掉了男人的手,她摇头晃脑,迈着呆板生硬的猫步,连蹦带跳跑到了前头,显然还是醉着的。
居夜莺晃晃悠悠进了屋子,在狭隘的空间里,砰的一声,阶梯没踏上,却先撞上楼梯栏柱。她哎了一声:“嘿嘿,是吓到了,不疼的。”
“我扶你上楼。”
“没事,我自己能走。”
“还是我扛你?”
显然,这一次,黎云天不是在征求居夜莺同意,而是直接霸道地将她揽在了身侧。
居夜莺一度绷直的身子在一阵无谓的反抗后,终是软糯了下来。她被宽厚温暖的臂膀圈着,随着悠扬沉稳的步伐起伏着,那感觉就如同风雨漂泊中的流浪者找到了避风的港湾,焦灼不安的神经一个放松,整个人也就瘫靠在了黎云天的怀中。
她明明是醉得厉害。
回到房间,一平躺,居夜莺又立马变成了只乖顺的小兔子。她慵懒蠕动着身子,慢悠悠钻进了被子。只是,她似乎还没完全习惯藏式硬板床,辗转反侧了无数个来回,睡得极不踏实。直到她穷尽各个角度,身体本能地开始向别处挪去,终于几近折腾,她在床沿附近寻得了一处舒适之地,脑袋一抬,头一压,这才餍足地嗯了一声。
她就这样浑然不知地睡在了黎云天的大腿上。
黎云天眉眼含笑,摇着头,为居夜莺捋了捋发,情不自禁念了声:“倒是会开导别人,自己怎么就是个死心眼。”
居夜莺对米诺说的话,黎云天全听见了。
尽管在高原上,稍稍一运动就会气喘不止,但此时此刻,黎云天的心却是安稳极了。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安全感其实是一种相互的感觉,是可以互相传染的。眼皮底下的女人会依赖自己,而自己也会因为那一刻的被依赖而感到心安。这样的感觉熟悉却又新奇。
黎云天斜靠床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也不知自己浅眠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挪动着身子,向自己靠近。待男人睁开双眼,迎面便撞上一双灵动闪烁的眸子。
“学长,你看起来,好好吃,我可以咬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