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放开我,你又欺负我。”
“不好好听我说话,就别怪我欺负你。” 黎云天语气难得强硬,只是在看见居夜莺眼眶湿润后,心又立马软了下来:“抱歉,弄疼你了。”
居夜莺眨巴着浑圆的眸子,充盈泪水的眉眼顷刻间水波潋滟。她面无表情,神色迷离,在一颗泪珠滑落脸颊时,竟然又破涕为笑,嬉笑了起来:“那我也要… …欺负回来。”
说罢,她凑了过去,小啄了黎云天一口,没等男人开口反击,又扑过去再啄了一口,紧接着,她就像只筑巢的啄木鸟,没完没了地啄了起来,丝毫不让黎云天多说一个字。
这场幼稚的恶作剧一来一回,竟然也折腾到了午夜。居夜莺有些乏了,身子更是软在了黎云天的怀里。明明她一副酒意未醒,睡眼惺忪的样子,却仍是倔强地撑着脑袋,不愿睡去。
一阵呢喃细语,居夜莺慵懒地曲起了左腿。义肢重击黎云天身侧,她却浑然不知。
“嗯… …帮我按摩下脚底。”
黎云天浅浅笑了笑,将她的右腿曲起。他的手掌覆上女人的右脚背,手指轻触脚底,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按压了起来。
这种情节,潜意识里,他好像并不陌生。
居夜莺舒服地暗唔了一声,又傻笑了好几声,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唉声叹气了起来:“明天,我就不去送米诺了,学长替我去,好不好?”
“怎么了?”
“我怕。”
黎云天没有说话,轻轻顺了顺居夜莺的背脊。
“那天… …我们也是这么送走米娅的。” 居夜莺收拢了双腿,脑袋埋进了膝盖之间,整个人缩成了一颗团子。“可是,米娅在我面前流了那么多血,你也中弹了,刘教授也受伤了,而我就只有一个人,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自己做错一步,你们就都不在了。”
黎云天依旧沉默着,他将居夜莺揽进了怀里,亲吻着她的发丝。
“学长,我们能不能领养米诺,如果她愿意的话。”
我们?
黎云天愣了愣。
“嗯… …不过,她肯定不会愿意的。阿里有桑吉先生,有康巴先生,又这么美。”
她是在担心自己有可能不会再有孩子吗?
“嗯… …要不我们回程在拉萨多停留几天吧,我和她说说。即使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关系,她还管叫我姐姐,管你叫叔叔。她想回阿里看大家,我们就陪她一起回;她想去哪里,我们都陪着她。”
… …
尽管这声叔叔听着相当膈应,黎云天却没有打断女人的遐想。他只是默默听着她说着天南地北,讲着微不足道。他知道了自己在加萨送过她一束桃红色的海葵花,也知道了这小傻瓜为了把它们制成干花,在花朵开尽时,学着做玫瑰干花的样子将它们倒挂,结果花瓣全掉完了。他还知道了这小妮子居然胆子大到会在夜里偷亲自己,他看着居夜莺掰着手指,细说每一次犯罪的“惊心动魄”,渐渐地,他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居夜莺说得有些口干。黎云天顺手递给她一瓶水,看着她咕噜咕噜喝着水,那样子可爱又惹人怜。
“对了,学长,还有一件事?”
“嗯?”
“你可不可以把那件黑色蕾丝长裙还给我,那件衣服我可喜欢了,买不到了… …”
黎云天眸子暗了暗,目光深邃。
“你不是都记起来了嘛,就是那件啊。” 居夜莺鼓着嘴似在抱怨黎云天的木讷。可下一秒,她就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似在责怪自己的无作为。“算了,算了,反正我现在也穿不了了。”
这不经意间的随口一说,如醍醐灌顶,猛然一下使得居夜莺清醒了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靠着黎云天那么近,义肢贴着黎云天又那么紧——顷刻间,羞耻,自卑,无地自容,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是喝醉了… …”
居夜莺一边道着歉,一边挪着身子,只是她没挪几步,又被黎云天拦腰拉了回去。
女人的后背贴着男人的前胸,男人的下颚靠在女人的肩上。他们就这样坐在了床上,这姿势反倒比之前更暧昧了。
“表面上会推开他,但是,心里面… …会想他能留下来… …这句话,你说过吧。” 黎云天开口了。
那不是两年前,我和学长在云恒哥哥病房前说过的话?
居夜莺微怔,淡淡嗯了一声。
“嗯… …那就继续醉着吧。”
那一夜,哭哭啼啼,嘻嘻笑笑,是阴晴不定的局促,缠绵在情意浓浓的互拥。
居夜莺说得久了,笑得畅了,哭得累了,最终安稳地睡去了。
黎云天将她躺平,替她盖上被子,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腿上,思前想后,还是为她取下了义肢。之后,他又取了瓶水放在了床边,将拐杖靠得离床更近了些,最后环顾了一周,确认了这个小妮子半夜醒来能够到所有的应急物品。
离开屋子前,他又在女人的额间落下一个吻,他还说:
“夜莺,你很坚强,也很独立,你可以活得像一个普通人。你可以一个人坐飞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你甚至活得比普通人更优秀。而我呢,不求什么,只希望你累了的时候,在夜里,能任性地想睡就睡,不再有后顾之忧,不再担心第二天起来那里会不会痛,也不再担心半夜醒来会那么的无助。我知道你不喜欢施舍,但是我想告诉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才想照顾你,所以,才想像现在这样,一直… …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