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坐在孟氏边儿上,跟她学做针线,杜乐娘裹着被子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瞌睡。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杜乐娘猛地惊醒,抓起孟氏的手道:“娘,什么时辰了?”
孟氏笑道:“还早着呢,你要是困,回屋睡去。”
杜乐娘摇摇头,穿上鞋也去院门外放爆竹了,传说中爆竹是驱灾辟邪的,这事儿年年都得做。
他们家爆竹还真的就是爆……竹子,宋宁捂着耳朵看小姑子将竹筒丢进火里炸得噼里啪啦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候的爆竹跟日后的绚烂多彩的烟花比起来实在是太朴素了,带给人的快乐却不见得少。
放完爆竹,大家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这天晚上,宋宁做了个梦,梦里白花花的银子绕着她飞来飞去,第二天早上她是被自己笑醒的。
还好边儿上的人已经不在了,想到那个天上掉银子的美梦,她喜滋滋地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然后滚着滚着就发觉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掀开被子一看,还真是……钱!整整三百文!
什么意思?老天爷感受到了她的虔诚,要让她梦想成真了?
宋宁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嗯……肯定是从我荷包里掉出来了。”
她摸出自己压在褥子底下的荷包数了数,嗯,除去这阵子家里的开销以及分给婆婆的那部分,如今她这还剩下一两银子并两百二十三个铜板。
没错呀,这些钱都是她昨天夜里才数过的,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那这些钱是……
就在这时,杜蘅推门进来了。
“醒了?”
宋宁点点头,摊开手问道:“那个,相公,我在床上捡到三百文,是你的吗?”
杜蘅“嗯”了一声,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状似不经意地道:“欠债还钱,多出来的是利息。”
宋宁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想起他临行前自己塞进包袱里的两百文,笑道:“原来你还记着,借两百还三百,这笔买卖还挺划算。”
杜蘅手里的钱不多,除了高家米铺发的工钱,还有他平日给书肆抄书攒下的几百文,他还了宋宁的那笔账,自己身下只留了一百文,其余的都给了母亲孟氏。
吃完早饭,孟氏带着儿女几个去杜老爷子老两口和亡夫坟前祭拜,顺便将那坟前杂草、野蒿清理了一番。
到了亡夫坟前,想到他生前种种如今也只剩下一抔黄土,孟氏又免不了暗自垂泪,同他说起如今家里光景好了,儿子、闺女都大了,儿媳妇也是懂事又贴心,要他在天之灵保佑一家子平安顺遂云云。
几个人祭拜完从小山坡上往回走,走到半路上远远瞧见两三个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杜乐娘定睛一看,看向孟氏道:“娘,是那两家人回来了。”
宋宁一脸懵,看向婆婆道:“娘,他们是谁?”
孟氏笑了笑,面容平静道:“哦,是你们二叔、三叔回来了。呵,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杜乐娘双手叉腰,冷哼道:“哼,假模假式的,谁稀罕!”
杜蘅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宋宁点点头,不再多问,提着竹篮跟上。
她依稀记得她爹好像说过杜家两个叔叔是杜老太爷的继室王氏所生,跟她过世的公爹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生的。
当年杜老太爷瘫痪在床只有原配生的大儿子杜云在跟前服侍。
老太爷一咽气,王氏带着两个儿子从娘家赶了回来,一口认定了杜老爷子把自己藏下的私房钱都给了老大。
后来在老爷子的葬礼上,王氏还带着两个儿子当着两家亲戚的面儿大闹了一场,一边骂老爷子偏心没有一碗水端平,一边骂老大藏私不肯把家产分给两个弟弟。
杜云气不过,请了里正过来分家,当着大伙儿的面把杜老爷子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一分为三,连根针都分得清清楚楚。
偏偏王氏还是不信,认定了死鬼老头子临终前藏了银子给老大,默默在心底记恨了好多年。
这才有了后来杜云过世后,王老太太又带着两个儿子大闹灵堂,逼孟氏母子交出田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