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紧张!
风宿恒望着跪在殿中的少女,心中不断揣测。
赖俊青的攀咬真是可笑至极!对于沈兰珍,他自觉怎么都比赖俊青了解些。
她为何舍己救人,为何伤心失态,前因后果别人不知,他却清清楚楚。
所以当大神官要开坛验亲时,他真心觉得小题大做,却没有阻止。
说什么验亲损人名声,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和当初得知赖俊青要指婚时他无动于衷是一个原因。
反正都是无碍的小事。
现下,他只关心沈兰珍痛不痛。
一想起适才见她断臂,见她崩溃,风宿恒就觉心上丝丝抽痛。
可返回护神大殿的路上他悄悄观察,又觉不对。
可以理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大庭广众泼上□□宫闱的罪名该是何等愤怒,可他倏忽发现,走在前面的沈兰珍和柳絮回窃窃私语后,走路姿势都开始变得僵硬,垂下的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此时愤怒也好,委屈也罢,都属正常。
可紧张?
她为何要紧张?
孩子救回来,那意外不过虚惊一场,她不可能在为孩子紧张,便只有一种可能——她在为待会儿的验亲紧张。
戦星流曾经评价:“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我直觉,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
“太上心,伤成这样都没想先处理一下,不知的还以为这孩子是她亲生。”
言犹在耳,风宿恒不禁眯了眯眼。
知道沈兰珍在凡心身上投注的心血远超忠诚,他也多次和星流揣测缘由,但他真的从未朝“亲生”方向想过。
因为太荒谬,绝无可能!
此刻沈兰珍已在殿上跪好,风宿恒有意从山遥手里接过昏迷的小包子,走过去轻轻将孩子放她身边,准备待会儿取血验亲。
离得近了,他注意到沈兰珍额间有冷汗下淌。
栖真抬头,两人视线交汇,风宿恒便是心头一震。
那眼神,分明不知所措。
神仙岛上历经千险都没见她这般眼神,现在她又害怕什么?
风宿恒退回去时,莫名的也有些紧张了。
大神官一压权杖,众人向殿上恭敬行礼。
大神官朗声:“大容得神明百年庇佑,皇室民间井然有序。今日却爆出宫闱疑情,神宫主张事出即证,不可久滞人耳不得清。是以恭请神明,开坛验亲,黑曜石传达神明判断。若为血亲,石上会现五彩法力;若非血亲,不会有任何动静。沈氏,听明白吗?”
栖真低头下拜:“明白。”
大神官转身,一指起术。在法术投射下,漆黑的石面有光自中心向四周散开,显现出皇崖塔里的炼魂鼎。
大神官接过洛尘递来的香,对炼魂鼎默声念念,拜了三拜插入香炉。让开身,一手扫过案几上摆放的托盘,里面有两只金碟和两把小刀:“开始吧。”
小神官阑珊取过托盘,准备到跪在下面的栖真面前取血。
此时有人出列,毛遂自荐:“大神官容禀,本王今日碰上此事,愿代皇家做个见证,回去好禀明父皇,不如由我来取。”
虽然维护伦常、拨乱反正乃神宫天职,但神宫毕竟是大容的神宫。风宿恒此刻出声其实是在告诉大神官,这事问过我父皇吗?就这么擅作主张开坛验亲?哦,不过没关系,就当我替父皇应下,他若问起,我帮你回话。
大神官有想过是否该先行禀报圣上,但他自认神宫之事还能做主,没必要多此一举。但既然太子非要见缝插针送人情,他无可无不可,点头道:“有劳殿下。”
风宿恒从阑珊手上接过托盘,到小包子面前,拉起他右手,用小刀轻轻割开手腕皮肤,将血滴进金碟。
小包子面色虽有还转,人还未醒,风宿恒取完血后一个疗愈术消了他腕上伤口。
接着他起身至栖真面前,单膝蹲下,伸手。
栖真只好将手递去,风宿恒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不痛的,很快就好。”话音刚落已取血完毕,等栖真抬头,腕上伤口都没了。
“请。”风宿恒将托盘送至案前,自回列队上首。
大神官双手凝阵,一个火红色的三角小阵出现在右边金碟上,金碟中升起三滴小包子的血,像被蛛网捕获的活物网罗进阵里,一起射入黑曜石中。
大神官又起手第二个相同的阵法,将左边金碟中三滴血也投进去。
大家不信赖俊青胡说八道,但此刻大殿气氛肃穆,多少有些惹人紧张。
柳絮回捏紧帕子,山遥吞咽数下,洛尘盯着黑曜石不错眼,栖真更是连呼吸都忘了。
只有风宿恒一派平静。
大家眼睁睁看着两个阵法通过黑曜石投入炼魂鼎,被青色火焰吞噬。
那一瞬,石上并无反应。
赖俊青嘴唇翕动,面如死灰。
众人松了口气。
洛尘正要开口,谁知蓦地,黑曜石上光弧四射,五彩绚烂,宛若烟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