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听到肯定的答案后,脸上带着诧异看着叶安,“你回来了?”
叶安皱眉,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发现有这个人的印象,于是她开口问,“请问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这个人神色恍惚,呢喃了一句,“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也是有可能的。”
叶安疑惑,听这人的意思,他应该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算是旧相识,可这人只管自己嘟囔,也不说是谁,让她怎么凭空猜出来。
所以叶安只能打断他,有礼貌地再次追问,“请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见过吗?”这人好像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回过神来才肯定地说,“见过。”
他似乎内心很纠结,没接着往下说,反而从十米远的一处喷泉旁推过来一个皓首苍颜的老人,向叶安介绍,“这是我奶奶。”
老人的样子有些痴呆,眼神呆滞看着前方,看见叶安也没什么反应。
也许是因为人老了以后,样子不会有太多的变化,仅仅只是多了些皱纹,眼前老人的样子逐渐和叶安记忆里一个老人重合。
叶安上小学六年级时,班上的一个男生老是在针对她,课堂上老师叫叶安起来回答问题,那这个男生一定会起哄,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帮男生的唏嘘。
叶安那时候年纪还小,没有现在这般强大的心脏,被这帮男生一闹,总觉得站起来回答问题是件特别尴尬的事情,但也不是不可以承受的事情,所以叶安忍了下来。
后来这个男生就变得越来越过分,叶安打了一杯水,他会故意走过把水打翻,叶安买了一个面包,他会故意抢走,扔给学校里的流浪狗,叶安穿了一双白鞋,他会故意走到叶安旁边,把鞋子踩脏。
再后来,叶女士偶然一次去学校找叶安,看见叶安默不作声地任由一个男生抢走了牛奶,当下大火,一巴掌就拍上了那个男生的后脑门。
“去,把你家长给我叫来!”叶女士霸气地说道。
那天下午,老师办公室里充斥了叶女士的大嗓门和一个老人唯唯诺诺的声音。
叶安去厕所时,偷偷从办公室门前路过,瞥了一眼里面的状况,叶女士叉着腰,气势昂然,对一个白头发的老奶奶一顿输出。
她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看了眼面前的老人,比起七年前更为苍老,一张脸也变成了枯树皮。
叶安掀起眼皮直视那个人,经过了七年以后,她心里面再见到当初欺负她那个人,已经没有了什么波动。
“好久不见,姜寓安。”叶安表情平静地说道。
姜寓安脸上有些尴尬,沉默一会儿挠了挠头才说,“嗯,好久不见。”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解释说:“我小学毕业后就去了邻省跟着我妈读初中,这些年一直没有回余杭,算算时间也有七年了。”
“你……”姜寓安顿了顿继续说,“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叶安脚尖一点,秋千开始悠悠地在空中荡来荡去,想了想,她也和他寒暄,“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姜寓安一笑,带着一丝腼腆说,“也就那个样子,不好也不坏吧。”
叶安轻应了一声,她也不是要真的关心他过得怎么样,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话。
一个许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关系也并不好,有什么旧可叙。
姜寓安显然不会看人的脸色,还站在原地试图找出一些话题。
“你现在在哪里读大学,我在上俞市,要是我们离得不远,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见……”
“姜寓安,”叶安加大音量,“我们两个难道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有什么事情值得怀念?”
“不是的,对吧。”叶安直直盯着姜寓安,“我们在小学里相处得并不愉快不是吗?”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见面的。”
姜寓安愣在原地,脸色发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姜奶奶突然长“哦”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姜姜,别捣乱了,你要乖一点。”
姜寓安手忙脚乱地安抚下来姜奶奶,“没事,姜姜不捣乱了,姜姜已经很懂事了。”
“那就好,”姜奶奶说,“姜姜,在学校乖一点,不要欺负同学,要听老师的话,奶奶已经老了,不要让奶奶一直操心。”
“嗯。”姜寓安应道。
沉默了一会儿,姜寓安向叶安解释,“这是我奶奶,你应该见过的。”
叶安当然见过,她挺讨厌姜寓安的,可是对姜奶奶却挺喜欢的。
古昔镇是个不大的镇子,近些年经过旅游开发才开始快速发展,但以前是个很穷的镇子,镇上的所有人都相互认识。
姜寓安家住在镇上的正中,也在叶安上学的必经路上,有时候姜奶奶下午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叶安都会给叶安一袋麻糖。
麻糖很香很甜,叶安会藏起来留着慢慢吃很久。
“姜奶奶怎么了?”叶安问。
姜寓安应道:“老年痴呆,已经有六年时间了,大部分时间脑子都不是很清醒,只有很短的时间才能清醒一小会儿。”
是和傅奶奶一样的病。
叶安的视线落在姜奶奶身上,从兜里取出纸巾递给姜寓安,“擦一擦吧。”
姜寓安低声道:“谢谢!”
说着,接过了纸巾给姜奶奶擦嘴角的口水。
接下来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叶安话已经说出口,姜寓安再站着也没意思,他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叶安,“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姜寓安接着说,“我这些年也长大了很多,越长大就越觉得那时候很傻,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叶安点头,“好。”
她没办法原谅姜寓安,那时候的他很小,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然后到了成人的年纪大大方方说对不起,只当自己是年少无知。
可是又有谁来代替她度过那些被人欺负的日子。
如今的原谅不过是时间久远,物是人非,她想报复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报复的无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