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跟哀家好好说说,为何那日唯独只剩你一个小侍女活着?”明贤太后继续问。
“那日……”柳依依缓缓垂眸,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刺客留了我的性命,但诛杀史官摧毁史册的千古罪名,背后奸人需要找一个人来背负骂名,史官身边的贴身研磨侍女是最好的人选!”
话音一落,掷地无声,坐在对面藤椅上的孤淮凛微微一笑,两指捻着瓷釉茶盖缓缓推了推,浅呷一口。
方才这丫头所说不假,若她活着,便是一个极好的活靶,逼她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草草处死结案,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免去了查出背后之人的威胁。
可令更为他诧异的是,眼前看起来柔弱无依的女子似比想象中还要聪明。
只见明贤太后叹了口气,道:“你既是无辜,可你已经签字画押了。”
柳依依蓦然一怔,太后言外之意是不管她是被威逼还是利诱,都已经画了押,这案子便是有了个结果,谁也不会在意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
见太后背过身,柳依依急忙解释:“那是被强摁下去的。”她因情绪激动尾音抑制不住有些上扬。
“兰台一案,只怕牵扯之人众多,涉水极深。”随即,柳依依一板一眼叩拜下去,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诚恳道:“请太后查清兰台遇害真相,还我清白。”
大殿一片寂静,唯闻烛火燃尽的噼啦声。
良久,只闻太后一声冷哼,语调骤然冷厉:“一派胡言!柳依依,你竟然还敢狡辩!”
柳依依蓦然抬眸,一脸不可置信,长久紧贴冰冷的地面,她全身俨然冻得有些僵硬。
只闻太后继续叱道:“小小侍女为害史臣,其罪当诛,来人,现在就将她送回诏狱!”
柳依依面色俶然惨白,直觉浑身入了冰窖般冰寒,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
一名劲装亲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拽起她就要往外拖。
柳依依被捂住嘴喊不出声,只得满眼希冀望向坐在对面的孤淮凛,太后懿旨,现在唯有他才能可能救她。
只见孤淮凛风轻云淡放下手中青瓷茶盏,优雅站起身,道:“太后,我看这局便到此结束吧。”
“小丫头不禁吓。”再吓个一两句,怕是直接晕过去了。
岂料听闻这话的太后陡然怒气全失,随即打了个手势,适才一脸凶狠势在必得的亲卫又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孤淮凛微微颔首,随即走近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少女,将她扶了起来,说:“此女能修复已损书籍史册,还有大用。”
“对,我可以修复那些被鼠噬酸化的书籍文献!”柳依依颤着嗓音连忙道。
老太史公被害,定是因为撰写了些奸人不想留下的东西,所以才对他动手,只要修复完所有文献,定能发现些踪迹,还她清白。
只见明贤太后幽幽转过身来,逼近瘫坐在地上吓得面目惨白的柳依依,她忽然笑了,道:“看你也没有胆子背叛养你十年的孤太史公。”
“哀家已经拟好了手谕,留下这丫头的命。”
明贤太后话锋一转,对着一旁的孤淮凛道:“皇上应该会给哀家这个面子。”
提到贤德帝,太后明丽的脸上僵硬几分,眸里多了些怒气,这个皇帝非她所出,自幼在乡野长大,当年形势所逼,接他回来后便养在她膝下,可这个好儿子登基之后便对她这个母亲处处提防,甚至以养病为由将她软禁在这幽林山寺。
太后闭眼,掩下情绪,道:“哀家给你一个月。”
闻言,孤淮凛双手接过手谕,幽深的眸看了一眼柳依依,拱手道:“谢太后,我会亲自监督她完成修复,届时查明家父被害真相,还天下及后世一个说法。”
明贤太后拂手,示意两人退下。
柳依依呼吸急促,一颗心七上八下,却是不敢再次松懈。
只见清润俊逸的男子已行于身侧,骨骼分明的大手停在了眼前。
他面上并未表情,似潭水般幽深的眸子清冽至极,柳依依愣了愣,伸出柔夷,搭在了男子有力又清秀的大手上。
“谢谢。”
听闻这低如蚊语的嗓音,男人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谢这举手之劳,还是谢他又从太后手底下救了她一命。
两人紧靠在一起,亦步亦趋朝殿外走去。
陡然门开,罡风呼啸,大雪纷飞已铺了一地,雪花坠于两人身上有很快消融。
沈忱见人出来,连忙上前,但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搀扶着那少女,不免也骇得眼皮一跳,连忙上去提起少女衣襟将其拽开。
......
元贞二十年东,太史公于兰台遇刺身亡,大量古籍文献被毁,举国悲痛。后命孤傲山次子孤淮凛接任太史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