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昊就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前。
“陈哲!你去给我打饭去!”兴许是看见我和小悯又在单独说话,这家伙的态度格外恶劣。
“什么?!打饭也要我去?!”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人生。
“不是你还有谁?还愣着干吗,大伙都快饿死了!”
“走吧。”小悯耸了耸肩,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我也跟你去。”
“别,让他一个人去。”跟她说话,林昊马上改变了态度,满脸堆笑。“今天就是要惩罚他,所有的活儿都让他一个人干。”
我服了,这是惩罚我,还是就不想让我和小悯总是在一起?
“对了,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好办法,是在说什么啊?”林昊突然又问,这人的好奇心还真是没边儿啊!
我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小悯面不改色地望了我一眼,随口说道:
“就是用二角和差的正弦公式,很简单,晚上做作业的时候我们再细讲。”
“不是吧,陈哲?你连正弦定理都还没学会?”林昊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抓住我的糗事就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我真是千古奇冤,小悯就算是信口胡编,就不能用高级一点的题吗,非得要把我弄得跟个白痴似的!
不过这个学校也真是的,听子峰说,正常来讲两角和与差是高中才会学到的公式,我们居然初三就要学这个,我搞不懂也正常吧…
“加油吧,老弟。”林昊假装同情地拍了拍我肩膀。“我看也就只有你的作业还停留在正弦余弦,老师已经够照顾你的了。别忘了我们班叫什么,再这样下去,你可别拖了大家的后腿。”
真是忍无可忍,得,我去打饭去,总行了吧?
经过上次的打人事件,小悯虽然没有被调走,然而她申请的武术馆通行证算是泡汤了。就连体育馆的种种项目里,也仅仅获得了游泳馆的通行证。至于其它的,只有长期表现合格,并再次通过心理测试,才有可能批准。
得知不能参加任何武术班后,小悯整个人都抓狂了,差一点又酿成暴力事件。当然了,那样的话,受害者自然就是我这个常规沙包了。
“那个,不成就不成吧,你还用练啊?”我小声嘀咕着,小悯发飙时,你可真不知道哪句话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懂什么!我不过是会一点擒拿散打,他们可是有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泰拳,咏春拳五种专业培训班,还有截拳道协会!”小悯都快哭出来了,我听得一脸懵,虽然这些我也都知道,但真要有人问我的话,我连跆拳道和空手道的区别是什么都说不上来。真是完全没法理解这些培训班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唉,说来,同样是警二代,我却一点功夫都不会。小悯的爸爸从小就教她各种擒拿格斗,让她用来防身,而我爸就一直不肯教我,说要等我长大了,能够分辨是非的时候才能学,生怕我学了之后在外面乱欺负人。结果搞来搞去,小悯才是欺负人的那一个,而毫无反抗之力的我,最后连保护自己都不能!
“我从一进这个学校,最想上的就是武术培训班了!”小悯还在发狂,我斜了她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她那么能打,绝对满足了。
“其实…我们学校的武术班就是看着好,应该教不了什么。”我换了一种方式劝慰道。“全校一共也没几个人能拿到武术馆通行证,真正有兴趣的就更没几个了。那些所谓的培训班,估计主要是让他们强身健体。”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去过?”听小悯这个语气,就知道我在她心目中什么形象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连武术馆都不配去?去看看还不行了?
别说,我还真的有武术馆通行证,刚拿到的时候还有点兴奋,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学一身本事,成为一个像爸爸那样的好男儿了。更何况,还有老沐做伴!记得我刚来学校的时候,有次被几个高中生堵到篮球场的一角,他们倒是没打算揍我,就是让我赔礼道歉,给他们擦鞋,系鞋带,反正就是各种侮辱人的招数。沐云城只是路过,看到自己的同学被欺负,路见不平… 呃,他也没吼,不过是走进篮球场,冷冷地让那群人走开。想不到那群高中生居然就像见了瘟神一样,瞬间鸟兽散!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是因为他智商高,那群小混混为了在学习上求他帮忙,所以这么讨好他。直到去年的截拳道大会,我才领教到…这个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老沐,在学校里简直就是独孤求败级别的存在!不过听他自己说,他练武原本真的只是为了增强体质,结果…练了好多年,体质没见什么改善,倒练成了一个王者。
就这样,在我爸和沐云城的双重启发下,拿到通行证后我就去报了个跆拳道班,结果第一节课下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经历了两三次之后,我算是想通了,看来我还是不适合习武。所以…也就没再没去过。
当然,这一切小悯就不必知道了,就让她以为我们学校的武术班没什么了不起的吧。否则,以我对她的了解,弄不好她能私下里跑去找人切磋。
“行了,武术馆没有就没有吧。”我赶紧转移话题。“关键是…”我看见她手中的艺术馆通行证,忍不住有点想笑。“你都把子峰的狼人卡牌借走了,难道真的要画吗?”
“笨蛋,当然不是。”小悯白了我一眼,似乎还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看样子这场风波总算是让我平息了。“走,我这就给你看看,什么叫专业的侦查手段。”
“去哪儿啊?”我被她整得一头雾水。
“美术教室,还有哪儿?我还得去教务处领一下毛刷和其它工具,对了,还有砂纸。”只见她从书包里翻出一支铅笔,和艺术馆的通行证一起塞进了衣服兜里。“话说,你有透明胶吗?”
“有啊…应该有吧。”我在书包里没翻着,于是又去楼上房间里搜寻了一圈,终于让我找到了。“你要这些干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小悯神秘一笑。“走吧,快点!我得赶紧到艺术馆报名,拿着报名表格才能到教务处领东西,再晚他们就下班了。”
我是真没想到,小悯一口气报了三个美术班,素描,水彩,连砂纸画都报名了!这一下午,我先是陪她去了艺术馆,接着又跑到学校主楼的教务处领取了一堆绘画用的毛刷,颜料,铅笔,几种画纸,最后,由我抱着这一箱东西,又回到了艺术馆。
到了美术教室,负责艺术馆的管理员菲比交给她一个储物柜的钥匙,在那个储物柜里,我们还找到了专属于她的画架。不得不说,对于真心热爱艺术并想要有所发展的学生来说,哈德的条件简直就是天堂。可是,就小悯那绘画水平… 我不由得暗叹,真是可惜了这些道具和材料。
“发什么呆,快去给我盯梢!”正当我还在欣赏美术教室摆出来的那些学生作品的时候,小悯不耐烦的声音就残忍地打断了我对艺术的神往。没办法,我只得把教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透过门缝观察走廊里的一切动态。不过此时的艺术馆根本没什么人,只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二楼音乐教室飘来的小提琴声。
一定是秦桑,牡丹班最文静也是最漂亮的女孩,每天经过艺术馆,都能听见她在练琴。
一想到秦桑,我的心就砰砰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琴弓下欢快的音符加速。秦桑就像一朵洁白而又脆弱的雪花莲,低着头,羞怯地开在这个她本不应该属于的地方。每次看见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穿过校园,恬静而美好,都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好几次,我都想鼓起勇气跟她说两句话,哪怕是告诉她我非常喜欢她拉的小提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任何人打交道都没问题的我,一碰到秦桑,就变成木头桩子。不但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连动都动弹不得。每次都是直到她过去了才回过神,痛骂自己是傻瓜。
“你那边怎么样了?”小悯突然在我背后问道。
“根本没有人。”我回答道,若不是能听见秦桑的琴声,这个梢盯得可谓是生无可恋。
“正好,快过来帮我,我一个人太慢了!”小悯说,我只得又把门关上,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
只见小悯坐在教室桌前,正在砂纸上磨铅笔,把一支铅笔磨得全是碎末。看我过来了,她又丢给我一支铅笔:
“快,多磨出一些粉末,我从来都没试过,想不到会这么慢。”
虽然一脸问号,我还是没多问。再问也没用,小悯既然当定了主意,就一定会卖关子卖到底,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吩咐做。也不知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的铅笔很快就磨掉了一小半,弄得砂纸上满满都是碎屑。小悯似乎甚是满意,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那张狼人牌,把铅笔粉末都撒在卡牌上。之后,又拿起一支绘画用的软刷,小心翼翼地把整张卡牌涂匀。
就在她拿出透明胶带,粘在卡牌上的那一刻,我忽然好像明白了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有了,有了!小哲,你看!”小悯突然大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教室的门。只见她把胶带粘上后,用力按压了一番,这时我也看到了。卡牌的一角,黑灰色的铅笔粉末当中,清晰地出现了半枚不完整的指纹。
“天哪!”我忍不住失声惊呼,不知为何,看到这半枚指纹,就如同恶作剧背后的真凶现身一般震撼。
“小心,别把粉末吹走了!”小悯叱道,又以同样的方式覆盖了整张卡牌。很快,就发现不仅那一角,其它地方也留下了许多指纹,虽然都不太完整,却异常清晰。我看了看小悯,只见她不无得意地说:
“所以我当时让你别碰这张牌,我是用餐巾纸把它拿起来的,再后来都是戴上厨房里的一次性手套。所以…有些比较老的指纹可能是张子峰的,剩下的,就是那个把狼人牌偷走,又放到厨房的人留下的。”
说罢用力一揭,撕下透明胶带,那些铅笔粉末形成的指纹赫然印在了胶带上。随后又拿出一张白纸,将每一条带指纹的胶带贴在上面。正当我们打算仔细研究一番时,却突然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靠近,慌乱之下,小悯急忙将指纹收好,把砂纸上剩余的铅笔粉末倒入垃圾桶,又藏起了那张狼人牌。几乎是同一瞬间,美术教室的门开了,我一回头,差点摔倒。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桑。
九月的天已经凉了,她却仍然穿着一件蓝色的拽地长裙,洁白的雪纺衬衫,背着小提琴盒,那种纯真而又古典的美,宛如书里走出来的女主人公。小悯就从来都不会这么打扮,一天到晚都是牛仔裤,运动衫,要不然就是短袖加外套,头发永远绑成一个高高的揪揪,就好像随时准备跟谁打架一样。不过就她那性格,秦桑身上那种仙女般的气质,我估计她就是想学也学不来。
“你们好…”这是秦桑第一次对我说话,好吧,不止是我,还有小悯,但那又如何!“请问,郭文洁在吗?”
她的声音就和她的小提琴声一样好听,婉转悦耳,说话也是这么斯文,这才是真正的女孩子嘛!
“没看见呀,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别人了。”小悯耸了耸肩,看了我一眼。“你认识吗?”
“啊?不不不,不认识。我当然见过学姐,不过…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说话。”这一次,我总算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已经准备了几个月的话:
“我经常听见你在这里拉小提琴,简直是太好听了。”
“我问你认不认识郭文洁,不是说这个学姐!”— 小悯一声河东狮吼,直接把我从天堂轰下凡间,真的是… 就不能在秦桑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吗?
不论如何,最重要的是秦桑听到我赞美她,开心得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真的吗?谢谢你。”
“真的,我特别喜欢听你拉琴。”我看到她居然如此放在心上,赶紧又补了一句。“我… 我叫陈哲,是你的粉丝。”
“我叫林舒,我们是麒麟班的。”小悯说。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秦桑。”她露出了一个腼腆而优雅的微笑,只可惜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小悯,都没再看我。“你们是麒麟班的?难道… 那个天才少年,也是你们班的吗?”
“天才少年?”小悯不解,疑惑地看向我。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用想,她说的当然是老沐。
“你是说沐云城吧?”我突然产生了一丝卑鄙的报复之心,既然我都帮老沐摆脱了那么多感情上的烦恼,让他帮我一次也无妨吧。“岂止是我们班的,他可是我好哥们!”
秦桑明显一怔,不过令我欣慰的是,似乎也并没有很激动。
“这样啊,那你们还是初中生吧?”她礼貌地微笑着,不过我却注意到她几次回头看,仿佛在等什么人。
“对,我们是初三的。”还是小悯答道,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时准备离开教室了。
秦桑又不好意思地冲我们笑了笑,解释道:
“我是来找朋友的,本来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在美术教室,等我练完琴过来找她。奇怪了,今天怎么不在。不过… 可能已经回去了吧。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好,拜拜。”小悯自然地跟她挥了挥手,我却说不出来的失落。好不容易终于说上了话,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而且,尽管我自称她的粉丝,她好像对我并不是很在意。
“喂!”小悯一个脑瓜嘣弹了过来,我才如梦初醒,回到了现实中。“你,什么情况?该不会是…”
“要你管!”我哼了一声,但也不敢把这话说得太大声。“现在怎么办?咱们是回去,还是继续在这儿?”
“回去吧,快六点了,艺术馆六点就关门了。”她说着便走出了教室。“总不回去,到了吃晚饭的点,恐怕大家就要找我们了。”
“可惜你和乐乐一个房间,子峰也是到了晚上总在房间里泡着,估计今天是没机会研究这些了。”我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纸箱子,那些宝贵的指纹就藏在画纸当中。“话说… 你这招从哪儿学来的?”
“废话,在破案小说里看的。”小悯像看白痴一样瞥了我一眼。“你以为我爸会教我吗?”
哈?!没想到,这也行?!
可恶,我破案小说看得也不少,怎么就从来没学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么下一步,就得想办法拿到那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的指纹了。”我边走边思考,反正四周也没有别人。
小悯忽然噗嗤一笑,说:
“不用了。等到了家,我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