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释重负,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老沐,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就算小悯不在他那儿,至少可以让他帮我出出主意,想想怎么找她。我这样想着,来到了二楼,老沐的房间我来过,很快就找到了。不过敲了几声门,都没有回应。奇怪了,不能是这么早就睡了吧。
“喂,老沐!”我又大声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压了一下门把手,却不料是锁着的。我又趴到地上从门缝往里看,里面黑着灯,可是就算睡觉了,也不应该听不到我这样叫门吧!难道这么晚了,他不在房间?
我越想越着急,又试了几次门把手,根本没用。情急之下,我又冲下楼,正巧看到宿舍管理员站在门口和那位保安大叔说话。
“老师,我同学怎么也不开门,我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你能拿备用钥匙开一下他房间吗?”也不知是怎么了,平常遇到这种情况我绝不会这么着急,最多也就是觉得老沐可能去图书馆了吧。可是今天保安哪儿也不让去,学校里又出了那种事…
“哪位同学?”管理员立刻问我,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任何质疑,当即就开始找钥匙,肯定也是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
“初三麒麟班的沐云城。”我气喘吁吁地说,不一会儿,管理员和保安大叔就双双飞奔上楼,我在后面都跟不上他们。只见管理员拿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点开灯后,发现空无一人。
“人呢?!不是说了任何学生不能随便外出吗?!” 管理员立刻转过来对保安大叔吼道。
“我站岗期间,根本没人出去啊!”保安大叔万般委屈地说。
管理员抄起对讲机,我这才发现,今天晚上他们居然全配备了那种类似电视剧里的警察抓犯人时用的东西:
“我是男生宿舍管理员窦江,麒麟班的沐云城不在宿舍,请快速确认一下他在哪儿,找到了请回复!”
我在一旁傻站着,不久后,便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夹杂着噪音的回复:
“我是18号,刚刚确认过,图书馆没有。”
“我是6号,武术馆也确认没有。”
“我是7号,体育馆也没有。”
“什么情况?”对讲机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刘老师。“又有人失踪了?”
“目前还不确定。是沐云城,他不在宿舍,暂时还没找到。”管理员诚惶诚恐地答道。
“沐云城?!”我第一次听见一向为人和蔼的刘老师咆哮了起来。“还不快找!所有人给我听好,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找到立即报告!”
“是!”管理员忙应道。之后,他对保安大叔说:
“我也去找找,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跟在管理员窦老师后面,同他一起下了楼,保安大叔完全没有阻止我。而窦老师一出门,就把我抛诸脑后了,我一个人站在夜色中,四周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我。所有人都在找老沐,可是老沐去哪儿了?体育馆,图书馆,武术馆都没有… 我想着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艺术馆还没检查过,可艺术馆六点就关门了。
关门了?!
我突然意识到,保安大叔说他站岗期间根本没人离开宿舍,也就是说…老沐应该早就走了,不,可能就没回来过。小悯也走了好久,一直没有回来。难道说… 他们在艺术馆闭馆之前就进去了,却没有出来?
郭文洁失踪前,也天天都去艺术馆。
我几乎就要吼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小悯也就罢了,老沐呢?如果我能和他们一起… 我攥紧了拳头,其实小悯说得对,我就算和他们在一起,也保护不了他们。搞不好…还得他们来保护我。可是…哪怕告诉我他们要去哪儿也行啊,起码我还可以及时告诉老师,带人来找他们!
老沐… 小悯…
我一路狂奔到漆黑的艺术馆,心里拼命祈祷,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如果他们两个出了事… 不,不会的,这才几个小时,一定还来得及。小悯的身手我比谁都清楚,老沐更是全校的武术冠军。他们不像郭文洁,再说他们两个都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艺术馆的大门紧闭,想进去完全不可能,偏偏那些四处巡逻的保安此刻全都不见了踪影,真都不知道他们上哪儿找人去了。我绕着艺术馆走了一圈,正在发愁时,却忽然发现…三楼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
开着的?
没有任何亮光,是有人忘了关吗?偏偏只有三楼这一扇被人忘了,你这让我怎么办?旁边倒是正好长了一棵壮硕的老树,一根很粗的树枝正好延伸到那扇窗户下,但… 好吧,虽说是三楼,那棵树尽管看起来能爬,也实在是有点高… 我咬了咬牙,为了老沐和小悯,拼了。别的不行,好歹爬树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真没想到是那么难爬啊,由于天黑看不清,我的手被树皮剌得生疼,脸也被树枝狠狠划了一道。最要命的是几次险些没踩住,差一点就掉了下去。看来我爬树的本领也真是生疏了,好几年没爬过了,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这么一天。早知道,就多练练了… 好不容易爬到那根树枝,却发现那树枝只是看着粗,骑上去后晃得很厉害。我真怕它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必须承认,有那么一瞬,我有点想放弃了,还是下去找保安来开门吧。可就当我试着往回挪动的时候,却发现…骑到树枝上不难,然而想回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又没办法在树枝上转身,那一分钟,真是体会到了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惧,坐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仿佛只能等待坠落。没办法,只能努力不去看下面(好在天黑也看不清),只看眼前的窗户,想象底下根本没那么高。其实那扇窗户已经近在咫尺了,我又往前挪了挪,树枝晃动得我险些直接栽下去。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冒死一试了。
于是我整个人趴下,蠕动着向窗户靠近,心中祈祷树枝能挺到我爬进窗户。眼看已经能够到了,我一只手抓住窗台,却不料外面这一截窗台完全是光滑的,根本抓不住!我左手滑了下来,整个人都差点失衡,赶紧全身贴在树枝上,这才没掉下去。
只能再往前一点了,说实话,我感觉都能听到树枝“吱呀”的声音了。不敢再耽搁了,一咬牙,向前一扑,双手紧紧抓住窗框。此时我的腿和脚完全借不上力,只能靠双手和双臂,把自己一点点往里拽。亏得我体育方面还算过关,打了那么多年篮球,臂力还是可以的。终于,我上半身已经趴在了窗台上,窗框硌得我胸口直疼,但那是得救的感觉。
尽管腿还挂在外面,至少整个人的重心已经在窗台上了,用手抓住里面的窗台,用力一纵,就像菜板上待宰的鱼那样一扑楞,呵呵,跟垂死挣扎差不多。不过这么一纵,我真的整个人直接翻进教室了,摔了个大跟头,还碰到了一把椅子,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然而最关键的是…我这么一折腾,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如果这时艺术馆里有人,不可能听不到。
我勉强坐了起来,试图平复呼吸,经过刚才这么一番高难度操作,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所以开始,我还以为那只是错觉。直到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我才清楚地听到…没错,确实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有那么一秒钟,我还祈盼着只是恐惧之下的心理作用。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听见了,这次已经很近了。我不由得开始全身发僵,别说现在摔得七荤八素,估计跑都跑不远,就是平时,我也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啊。
“你太弱了,真要是碰上什么事…”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了过来,简直肠子都悔青了。我这么爬进来,不就等于送人头吗?要是老沐和小悯都对付不了,我又能有个鬼用?我就是一时被热血冲昏了头,其实就应该去叫那群保安大叔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打开正门进来抓人,才有机会把他们救出去!这回可好,连我也陷在这儿了,等保安大叔们找到这儿还不知道要多久,怎么办?总不能再从窗户原路返回吧?!
门近乎无声地开了,我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一个巨大的纸箱里。这应该是办雕像展的那个教室,过几天展览就结束了,纸箱估计是用来装雕像的,准备把它们搬走吧。事到临头,也来不及找更高明的藏身之处了,只要凶手稍微检查一下,马上就能发现我。
等一下…为什么我要说凶手?
过了良久,他向前走了两步。没有任何亮光,他不但没有开灯,难道连手电筒都没有?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开灯还好,一旦他发现打开的窗户,以及窗边被我打翻的椅子… 他又停了下来,好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没有任何动静。突然,我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走廊里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浑身一颤,险些弄出声音。是老沐?还是小悯?不论是谁,他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吗?先前进来的那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灯光,仿佛就在守株待兔。我听见第二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口,那一刻,我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次心里斗争。我想跳出来大喊,提醒他们这里有人,可是… 我又怎么知道哪个是凶手,哪个是我的朋友?!
如果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躲在了这间房间,等着打门外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跳出去,岂不是全毁了?
门开了,这次的人拿着个手电筒,我通过纸箱上方的缝隙看到有一束光在教室里游走。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灯亮了。
我听见小悯一声惊吁,正想跳出去,耳边就响起了老沐的声音: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