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也是,我总不能带她进男生宿舍吧?我叫苦不迭,只好说:
。 “那个那个,我先带你回你们班宿舍,不过你别担心,晚上我和我的朋友们就来找你。或者…你也可以来我们班的别墅,或者在别的地方也行…”— 我越说越乱,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骗子。—“我那两个朋友,呃…他们现在还有事,我这就去找他们,让他们想想办法。”
“你的朋友?”— 秦桑似乎有点失望,小心地问道。—“他们…真的能有办法吗?”
“当然!我说的可是沐云城!”— 眼看着就要失去她的信任,我赶紧搬出老沐来挽回。—“还有那天你看到的小… 我是说,林舒。”
秦桑一怔,脸色变得微微有些不自然,是一些我看不懂的微妙的变化。
“哦…我知道了。”— 她轻轻说。—“那,替我谢谢他们。”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让我感谢的这两个人在从我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是用怎样的眼神看我的。
来到老沐的房间门前,我敲了敲门,好几下,都没人回应。我急了,正想直接进去,突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临走前小悯说的话,赶忙喊道:
“是我,陈哲!”
门“刷”的一下敞开了,我差点栽了个跟头,小悯就站在门后,手里居然还有一捆绳子:
“真是的,你不会叫我们吗?光是敲门,谁知道是你!”
老沐已经坐在书桌前了,看上去气色似乎好了不少,可能是他那四剂感冒药起作用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会回来了,”— 小悯突然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呃…不好意思,确实是晚了。”— 不过还有十五分钟四点,她去上素描课应该还来得及。—“是这样的,我刚才…”
“不用讲了,我都看见了。”— 小悯一脸坏笑,我整个人都方了,刚才怎么没想到…从老沐房间的窗户也能看到主楼前的草坪呢?
“是秦桑?”— 老沐淡淡问道。
“你怎么知道?”— 小悯说。—“你又没看见!”
“陈哲早就喜欢她了,上次他来向我打听有关小提琴的知识,我就知道。”
听得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是沐云城,表面上不闻不问,实际上,早已把你的心思全部看穿!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没有?”— 想起秦桑泪眼朦胧的模样,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郭文洁是她的好朋友,出了这种事,秦桑现在真的很难受。我都答应她了,说我们一定想办法帮她。”
“什么?!”
我把遇到秦桑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等我讲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不是…你们俩瞪我干吗?”— 我实在受不了,第一个开了口。—“我承认,我可能是冲动了,但真的,如果你们看到她当时那个样子… 我就是想,反正我们也要调查,让秦桑知道真相…总比让她一直这么伤心要好!”
“你怎么知道真相不会让她更伤心?”— 小悯反问。
呃。我还真不知道。
“可是…郭文洁也不一定就真的死了吧?”— 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万一她真的在特别看护区呢?要是我们能挖出真相,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没准儿还能帮到她!最不济,我们也可以抓住凶手,为她报仇!”
“如果这个凶手是她认识并且熟悉的人呢?”— 老沐没有看我,望着窗外问。
“小哲,你怎么想的?今天在老沐房间的浴室发现了狼人牌,不是你叫嚷得比谁都厉害吗?”— 小悯如同训斥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数落我。—“现在你又把秦桑牵扯进来,不说别的,你为她的安全考虑过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懵了。确实,我也太欠缺考虑了。
“问题是…我都答应她了,现在怎么办啊?”— 我自己完全没有了主意,只好又向他们求助。
“我不管,让老沐帮你想招吧,我去上课了。”— 说罢她就真的走了,这,还是不是兄弟了!
老沐能帮我支招就怪了,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转过来央求他:
“完了,这回我算完了。怎么办啊?”
“你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能够接近她?”— 老沐淡淡的一句话,简直比小悯的连珠炮杀伤力还大!弄得我哑口无言,我是真的想帮秦桑,当然,内心深处也不免幻想,如果能借此和她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
“不过就算你不把她牵扯进来,她现在的处境也不能算百分之百安全的。”— 他忽然又说。—“她是郭文洁的好朋友,也许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郭文洁失踪时,连衣服都没带。对犯人来说,她可能始终是个隐患。”
“什么?!”— 我当时就窜了起来,瞬间感觉到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集体起立。—“那怎么办?我这就去找她,把她带到这儿来!”
“不,”— 老沐又咳嗽了起来,闭上眼睛艰难地说。—“你去艺术馆,跟着小悯。等她下了课,一步也别离开她。秦桑现在在他们班的别墅,不会有危险的。重要的是… 你一定不能丢下小悯。”
尽管心中百般纠结,我还是决定相信老沐。所以我飞快地跑到了艺术馆,正好看到小悯走进了美术教室。中午出来打饭时,她什么也没带,应该是回别墅拿她的画具去了。他们上课期间我也不能进去,就只能在艺术馆里闲晃,等下了课再跟她汇合就是了。
艺术馆一共有三层,一进去,首先就是一个两层高的展览厅,挂着一些学校收藏的画作,大多是一些名画复制品,此外也有一些雕塑。展览厅深处有一座华丽的大理石楼梯,将人们带往学校的剧院。剧院的厅不大,也是两层楼高,设有阶梯式观众席,大概能坐150个人左右。听说舞台的设计倒是很高级,可以做出很好的戏剧效果,只可惜这个剧院里很少有演出。即便是有,也最多是一些大杂烩,有唱歌的,有表演戏剧的,还有小学生朗诵诗歌的。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会上,我第一次听到了秦桑拉小提琴。
她是整场晚会的亮点,如一颗珍珠混在碎沙乱石之中,静静地散发着纯洁而内敛的光芒。音乐教室和练琴房都在二楼,同一个老师教钢琴和小提琴。不过据他自己所说,小提琴才是他的专业,钢琴只不过是专业音乐学校里的必修课,所以他也只能教一些入门的基础知识。尽管如此,上钢琴课的人还是不少,而学小提琴的只有寥寥数人,唯一一个称得上专业水准的就是秦桑。此外还有一个老师教声乐和吉他,并担任小学合唱团的指挥,平常也在二楼教课。
一楼是舞蹈教室和学校戏剧社的排练室,我从外面偷偷瞟过一眼,这两个教室都很大。三楼就是美术教室,还有一个单独的画室,这样即使教室里在上课,其它班的学生也可以在闲暇时作画。然后是雕塑教室,陶艺教室,木雕教室,上针织,刺绣和剪纸课的手工教室,还有一个很高级的摄影教室。当然,还有一个平时闲置的展览教室,用于定期摆放学生的作品,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爬窗户进去的那间教室。
走在艺术馆的走廊里,望着窗外树枝摇曳的绿影,我不由得有些哀伤。我一直觉得艺术馆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或许是整个校园最美的地方。然而…老沐坚称郭文洁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而且至今被藏在这里。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着这里所有的展厅和教室,实在想不通,他说的那个唯一可能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那天他和小悯一起在三楼打扫卫生,可是就连小悯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说到小悯,我看了一眼展览厅里的钟表,不禁吓了一跳。逛了半天,居然忘了时间,这会儿她肯定已经下课了!我连忙回到三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美术教室门口,果不其然,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不着急走的学生,还在边收拾东西边聊天。小悯已经不见了,搞得我又跑到一楼,站在门口干瞪眼。艺术馆的楼梯不止一个,如果刚才正好跟小悯错过了,她很可能已经走了。
但也可能…她也在找老沐说的那个地方?
我又开始在艺术馆乱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上跑下,引得不少人回头用不满的眼光看我。但现在我顾不得那么多,虽然不知道老沐为什么那么担心,反正他让我看紧了小悯,那就必然有他的理由。也许…就是怕她自己做出什么冒险的事吧。
这样找了两圈,我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没办法,看来我只能回别墅等她了。回别墅,还是去老沐那儿?我连接下来到哪儿去找她都不知道,这样垂头丧气地走出艺术馆,却蓦然看见小悯就坐在外面的回廊看喷泉,正好在传说中掌管悲剧与哀歌的缪斯女神墨尔波墨涅脚下。
“不是吧!我找了你两大圈,你怎么在这儿?”— 我气喘吁吁地在她旁边坐下,对着夕阳看喷泉,这也太不像小悯了!
“你怎么不在老沐那儿?”— 她看到我,也很意外。
“他让我来保护你。”— 不行,我得好好歇歇,喘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让你来保护我?”— 小悯差点忍不住笑了。 —“老沐怎么想的?”
也对啊!害我白着急了半天,其实根本不应该派我来保护小悯吧?
“可能怕你做事太冒失吧。”— 我也只能这么猜测了。可是…就为了这个,不让我去保护秦桑,反而千叮咛万嘱咐我别离开战斗力爆棚的小悯?
越想越不能理解,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冒上了头,这个沐云城,他该不会是… 因为秦桑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就让我去保护他在意的女生吧?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搞得小悯一愣。
“你去哪儿?”— 她问。
“我去找秦桑!”— 我气冲冲地说。—“老沐明知道她可能有危险,还不让我去找她!”
“那我也跟你去。”— 还是小悯仗义,别看平时嘴上不饶人,关键时刻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了下来。 —“不然你一个男生单独去找她,成什么了!”
“呃…也是。”— 而且有她在,我心里也踏实多了。—“那…谢谢你。”
“谢什么啊,突然这么客气?”— 小悯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难不成恋爱后,人都会变样子?”
我只觉得自己整个脸都变得滚烫,对她的感激之情一下子烟消雾散,小悯真的永远都是那个善良不过三秒的小悯。
“去你的!要说谁是恋爱脑,肯定不是我。”— 我还在气头上,就这么不假思索地嘟囔了一句,其实指的也根本不是她。但话一出口,不禁心凉了半截,心里哀呼这下肯定要遭殃了。谁料等了半天,她居然没打我,只是惆怅地说了一句:
“真羡慕你,我要是什么时候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就好了。”
我差点栽倒,这还是小悯吗?
“你…你…” — 我真的好奇,难道她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八卦了,到底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对了,老沐说在艺术馆,那…我们要不要再进去找找?”
“不用了。”— 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我不禁错愕,难道我又错过了什么?—“我想,我知道老沐说的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 我忙问。
小悯凄然一笑,耸了耸肩。
“说出来你也不信,再说,万一你告诉秦桑呢。也不一定是对的。不过…我想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你到底说不说,要急死我吗!”—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惹得一个正在修建草坪的工作人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这下是没法说了,小悯看了看他,给我递了个眼色,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
“但愿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