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宋洋自杀了,我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起初的那一刻…只有震惊。
“自杀了?!”
那种感觉,就是一个你无比熟悉的人,一个月前还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突然就仿佛成了一段恐怖的传说。
“为…为什么啊?”— 不知为何,明明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可是一听说他死了…还是半天回不过神。
老沐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间:
“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否则,也不会送到特别看护区。”
“啊…”
我真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不由得有些后悔,或者说,更像是有点害怕。他也不是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的,如果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同学能多关心一下他的心理状态…会不会,也就不至于了?
可是真的,我们哪儿想得到啊。
我还以为哈德不会发生这种事,毕竟有这么多专业的心理导师,学校也一直密切关注着每个学生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宋洋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震惊过后,我也没再想太多。毕竟,我跟他实在没什么感情,他活着的时候,我们全班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这辈子再也别见到他。但是他都死了,那些事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逝者已矣,甚至感觉他也很可怜。
现在的问题是,宋洋都已经死了...总不能怀疑一个死人吧?!
不知道那个保安队长是什么来头,反正他的算盘是落空了。小悯昏迷了两个多小时,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在淋浴间发生的事了。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游玩泳回到淋浴间,然后打开喷头。
“该死!”— 她噌的一下在病床上坐了起来,这么一坐,立刻捂住了头,显然头晕目眩。—“肯定是把水开得太大了!我明明一直在听,怎么会没听见?”
“他没穿鞋。”— 老沐默默地听了半天,终于插了一句嘴。
小悯看了他一眼,重新躺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 她努力回忆了半天,带着哭腔说。—“我根本不记得他的样子。”
“已经够了。”— 老沐淡淡答道。—“他在上课时间出现在游泳池,已经可以排除大部分学生的嫌疑了。通过假扮保安这件事,也能够大概确定他的年龄和体貌特征。有了这些,就可以找到他了。”
“啊?”— 我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惊讶了一声。这家伙,他不是刚才还说…
他抬起头,抛过来一个眼神,就那一个眼神,我立刻住了嘴。
小悯在枕头上转过了头,朝向他那边:
“你不去帮忙?”
“那里不需要我。”— 老沐回答道。—“我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证你的安全。”
“行了,你别说话了!人家护士让你好好休息!”— 我一看她又想开口,赶紧提示。—“你再说话,我们俩可走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她的嘴给堵住了,但也没堵太久。两分钟后,又是一声惊呼:
“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杨老师当时非得把我们赶出去,原来是给她换了一件游泳馆里备用的浴袍。毕竟,她的泳衣全是水。
好容易解释完,她还是将信将疑,得,只能到时候让杨老师作证了。真是的,对我们俩的人品还不放心吗?
“喂。”— 不出所料,五分钟后,她又呆不住了。—“既然我都没事了,我们还在这儿干吗?”
“这就叫没事了?”— 我简直服了她,姑奶奶,你知道你刚被一个杀人犯拿雕刻刀砍了两次,死里逃生吗?—“赵医生说了,起码还得观察一天!其实你应该睡觉休息,少说话吧!”
“我根本都没事!”
“你可以回去了。”— 老沐转了过来,平静地对我说。—“没有人说话,她就不会说话了。”
也是哈?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识趣,那得,就让他一个人守着吧。反正他绝对做得到,一天不说话都没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说了要保证小悯的安全,居然…是这么当真。
那一下午,他就一直在医务室守着她,等我再过去,都下午四点多了,他还是不肯走。我和杨老师说替他,他连理都不理我们。没人跟她说话,小悯果然还是睡着了,这家伙就一直在旁边干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试着跟他聊天,结果碰了个钉子。
“哎,我说…你就不累吗?”— 我小声问,他只是无声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得得得,我不出声了,行了吧?
“你能把左边的窗帘拉上吗?”—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他突然轻声问我。
“左边的窗帘?”— 我一愣,回头才发现夕阳的斜晖正落在小悯脸上,照得她的睫毛波光流离。她这时散着头发,熟睡中的面容很柔和,没有了平时那种飞扬跋扈的神情,倒是有几分楚楚动人。原来…她也有这么像女生的时候啊?
我就没问老沐他自己怎么不去拉窗帘,反正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悯,仿佛想要记住她此刻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生,以前再漂亮的女孩,他好像都视而不见。
就是…这么看下去,我怕他走火入魔。
不是我夸张,要不是我给他带了饭,这家伙可能连饭都不吃了。小悯倒是胃口好得很,睡醒了好像就真的没事了,嚷嚷着要回去。赵医生被她吵得受不了,最后竟然妥协了,让我们用轮椅把她推回去,绝不能让她自己走。好在晚上外面也没人,否则就小悯那个脾气,能同意就怪了。
但这都还没什么,真正的夸张,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的。
准确地说,凌晨四点多钟,我就听到有人在门外咳嗽,开始还没太在意,以为老沐就是出去一下。结果六点多我一睁眼,发现他还是不在房间里,出去一看…他竟然坐在楼梯上,强撑着不让自己打瞌睡。
“你干吗呢?”— 我满脑子不解,这...是在打坐吗?
他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哎…”—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不由得仔细看了他几眼。—“你不会是在这儿坐了一夜吧?!”
不是吧,保护…要保护到这个程度吗?
小悯当然不知道他有多能闹妖,但光是她知道的,也够她受的了。她醒了之后,老沐也不跟她说什么,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护卫一样默默待在她房间里,不是对着窗户眺望,就是闭目沉思。我进去探望她的时候,小悯已经忍了他很久,终于发作了:
“老沐,我都说了多少遍,我没事了!你能不能出去?”
她这一套,对别人或许有用,但沐云城这家伙油盐不进,淡然道: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只要确保你万无一失。”
“他是不是疯了?”— 小悯转向我,企图寻求帮助。—“老沐,你能不能别犯神经?用脑子想一想,就算是有危险,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可能跑到我房间里行凶!”
“你见过凶手,也是他唯一没有得手的目标。”— 老沐看都不看她一眼,盯着角落说,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凝重。—“我们根本无法预知…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对你下手。”
“他要是敢来,正好!”— 小悯头上还缠着一圈绷带,不过这股好斗之心真的是永远浇不灭。—“我正好还没跟他算完账呢!”
老沐干脆不再理她,依然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小哲,你能不能把他带走?”— 小悯见此人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便转过来把难题抛给了我。
让我,带走老沐?她确定我带得动?
“那个…再怎么说,你也不能不吃饭吧?”—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过也没抱多大希望,昨晚他可是觉都不睡了。—“你不吃,小悯还要吃早饭呢。”
“拿到屋里来吧。”— 他还是无动于衷。
“真是受不了你了!”— 小悯蓦地掀开被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吓得我连忙捂眼睛。—“我要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这样才勉强把他赶出了房间,结果我们俩一出来,就发现林昊和子峰在餐厅门口探头探脑,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我们被轰了出来,两人忙缩了回去,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小悯不能上课,于是老沐也请了假,整天什么也不干了,就专门保护她。她在家,他就在旁边待着,撵都撵不走。下午她想去上素描课,这家伙又一直把她送到教室门口。其实小悯哪儿有多喜欢绘画,我估计非要去上素描课,纯粹就是为了摆脱他。老沐是真的不太懂女生,小悯那个性格,你越要护着她,她越要反抗。这么追她,简直就是弄巧成拙。
啊不对,这叫保护。
一个小时后,小悯从教室出来,结果…门口赫然摆着一株哈德校草,静静地等她下课。这一个多小时,就没换过地方。
这些我虽然没亲眼目睹,不过当天就传遍了全校,而且传得越来越详细,仿佛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一样。反正有一点肯定没错,那就是小悯在艺术馆跟沐云城大发雷霆,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还有完没完!要不你干脆背我回去?”
“可以。” (“真的,连想都没想!”— 吴超和张朔争相给我们讲道,我们几个目瞪口呆。—“就准备背了!”)
“你是不是傻!!!谁让你背了!”
林昊和子峰听得连连摇头,事到如今,就连他们俩都感叹小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的,全校不知多少女生羡慕得都快跳楼了,她居然一点也不珍惜。
只有我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休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吧。当然了,这话不能让小悯听见,否则火葬的就得是我了。
六点多了,这两个人还没回来,估计是在避雨,但这个雨涟涟绵绵的,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样子。等了半天,我还是决定拿着伞去接他们,平常也就罢了,主要是小悯的伤口不能沾水。趁着雨好不容易小了点,赶紧打了把伞,又多拿了一把,由我一个人组成的救援小分队就这么出发了。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仗义的,结果走到艺术馆,就发现自作多情了。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两个人,若无其事地从雨里走来,老沐居然还举着一块…桌布?
呃,仔细一看,不是桌布。好像是…他们画油画用的那种油布?
“我就跟你说嘛。”— 小悯正自鸣得意,哪怕隔着雨声,几十步之外都能听见她跟麻雀一样喋喋不休。—“绝对防水,走回去没问题。”
老沐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一块油布,小悯倒是被他遮得很好,他自己就不行了,一身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