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任甲起身拜倒,言辞恳切地道:“甲有一心愿,若殿下愿意成全,甲此生就跟定殿下了。”
赵览急忙上前托住路任甲的胳膊,同样情真意切地道:“先生不必多礼,有话直说便是。”
路任甲却不肯起身,而是再次拜倒,道:“甲从天国一路到南国的路上,发现女子的生活都艰难无比,不由大为困惑,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此处女子毫无地位可言,甲心中不忍,想寻一位明主改变这一切。”
赵览顿住,似乎是意外。
牧昫还得装傻,让路任甲继续说:“但甲不知,身为男子的殿下,是否愿意让女子享有和男子一样的权力。”
议事厅如静水般沉默片刻。
牧絮在半空中瞧见赵览变幻莫测的脸,心中猜测,赵览身为女子,若是独掌大权之后,难道就不想提升女子地位吗?
少顷,赵览把路任甲扶起来了,她认真地道:“本宫原本还有些怀疑先生的身份,说来奇怪,本宫见先生第一面就不由自主地相信先生。”
牧昫恍然,她身为神仙自然具有强大的亲和力和感染力,能轻易得到凡人的信任。
“本宫未曾料到,先生的抱负竟比本宫还要宏大……可是先生,你一路走来,应该明白此地为何女子身份低贱……你要走的这条路极为艰难。”
路任甲摇头笑道:“难道殿下从最弱势的王子一路攀登到王位就容易吗?”
赵览也笑:“先生说的是。”
四目相对,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本宫答应先生,若是有朝一日本宫登上王位,必定会让南国的女子拥有和男子一样的权力。”
路任甲大喜:“草民路任甲,从今往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在天灾刚过,风声鹤唳的这一天,两个人并不庄严的立下誓。
谁也不知道未来能否如愿以偿,但此时此刻,她们彼此志趣相投,心意相通。
天很快就暗下来了。
议事厅里的两个人却完全没有吃饭的意思。
路任甲正在给赵览分析接下来要走的路。
国君肯定是动不了,他要死了,几个王子肯定会为了夺位互相杀伐,南国将会乱成一团。
只能是各个击破。
例如,二王子的获胜并不光彩,只是此事涉及到大半个朝堂的利益关系和南国的国威,所以众人即便心知肚明,也不会挑明去说,毕竟国君也亲自包庇。
路任甲给赵览提供的方案是,派一支小队去那三座被屠杀干净的城池,看看还有没有存活下来的民众,找到他们,给予他们钱粮,让他们一路状告,必然能引起民愤,就算国君仍是装聋作哑,但文臣武将是不会再想让二王子登上王位了。
“国破家亡时,二王子完全做得出拿全国人的命去换自己的平安这种事。”
路任甲肯定地道:“大臣们意识到这点,就绝不会让二王子成为下一任国君。”
赵览点点头,只是提出疑问:“可若是三座城池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一个活人怎么办?”
“也好办,”路任甲淡淡地道,“无非是让人假扮存活下来的民众,二王子一党做贼心虚,恐怕来不及分辨真假,就先会矢口否认,到时候反而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阳谋不成,就玩阴谋。
总有一谋,能玩死他。
赵览让下人准备了几壶好酒和几碟子下酒菜,和路任甲边喝边吃边说。
“四王子也好击破,”路任甲仰头饮尽一杯酒,“首先是科举舞弊之事,那就把事情闹大,把答案传给所有考生,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一届的考生全都是作弊,国君碍于脸面,肯定不会再让四王子继续主持科考相关事宜。”
赵览举一反三:“都城首富孟祥有个独生子叫孟子令,平日里无恶不作,却爱男色,我四哥别的不说,长相俊逸潇洒,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寻一个机会让他俩见一面。”
一切皆在不言中。
四王子那么喜欢“拿钱消灾”,再重的罪罚只要拿钱就能抵消,那就让他自己也试试,拿钱也无法消灾的痛苦吧。
路任甲边吃着菜边道:“七王子想要造船出海,就派渔民告他谋逆之罪,说他在海外小岛藏有私兵,国君多疑,即便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也绝不会再重用七王子。”
赵览冷笑一声:“想来七哥也根本不会在乎父王的态度吧,他逼良为娼,拐卖儿童,贩卖人口,显然不理解何为骨肉亲情。”
路任甲和赵览边喝酒,边计划着阴谋,两人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即刻实施,立马见识到几个王子的惨烈下场。
喝到最后,赵览有些醉了,她含糊地说着:“本宫以前总想着安分守己,能辅佐哥哥们处理政务就好了,可他们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本宫就想,还不如本宫自己来,本宫肯定比他们做的都要好!”
牧昫喝着小酒,敷衍地点着头。
却猝不及防被赵览握住了手。
赵览脸色窘红,双眼迷蒙,却口齿清晰:“说来不怕先生笑话,原本我是有些害怕我那几位兄长的,他们年纪比我大的多,又非常心狠手辣,害死了那么多人命……可今日我听先生这么一分析,我就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了。”
牧絮淡淡地道:“不过是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有报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