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晚空如窥不见底的深潭,苏念躺沙发上,手持一张青墨色与夜空相融的名片,轻轻煽动有股若有似无的雨后青草气息。
她翻个身,把趴在自己肚子上的栗子给摔地上,继续看着名片上的地址,宵夜之后骆寻未将话全部挑明,而是给了自己一张名片,让她周一去一趟。
她不知晓骆寻的用意,只觉得两人两面之缘,却有些交浅言深。但细想,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骆寻可图。
反倒他,是个大财主。
苏念将名片放在钱夹里保存,去栗子碗里添了些猫粮,近日气温回暖,它胃口大开,比平日吃得多些。
栗子被自己摔后又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它总是爱躲起来,对旁人警惕也高,唯独信任苏念一人,就连宋青桃都不免吐槽,“猫明明是大家一起救的,主人它偏偏是只认你,怪猫。”
苏念犹记得当初医院成立,还只有一位医生刘旭阳时,他们店里压根没有生意,整日都是三个人并排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行人匆匆走过,汽车飞驰晃花眼,暮色覆盖了白昼。
后来他们决定去一些刚拆迁的老城区转转,结果下车不多久,便在废墟石块中瞧见气息微弱,胸腔起伏幅度极小的栗子。
它当时浑身骨瘦如柴,皮紧贴身体骨,骼清晰可见,皮毛蒙尘无光泽,猫藓在后背脸部大片布满,毛发成一簇一缕打结脱落。
俨然是无法站立的程度,后肢被尼龙绳系上死结,肉眼可见皮毛已经被磨伤,露出鲜红,想来是挣扎导致。当时它只能用状似游离的暗淡双瞳,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人。
苏念不敢碰它,它与土地几乎融在一起,仿佛细微的动作也随时将它破碎,夺走它的生命。
犹豫片刻,刘旭阳和宋青桃准备去车里拿毛毯与剪刀将它解开救起,却不想栗子见人要走,似用尽全力蠕动身子发出细微的叫声。
这一声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格外凄凉,苏念心弦被牵动,腾升涩意蹲下身子,在它鼻尖上轻轻一触。
那一刻好似被彼此标记,签下契约,栗子得救之后便格外依赖苏念。好在带回医院检查后,发现它并没有其他疾病,只是营养不良,担心猫藓会传染给其它宠物,苏念便将它取名栗子,带回家悉心照料。
栗子并不是娇气的猫,死神亦心软,它好转得快,不出半年黑灰色毛发光泽,棕色双瞳锐利明亮,脚上的伤也痊愈长出新毛,略显圆润了。
如今栗子身姿傲然,活脱脱一个捕手姿态。
苏念这时唤了栗子两声,栗子迈着轻盈优雅猫步从厨房出来,享受它的宵夜。
翌日,苏念骑着小电驴兜风到医院,风高气爽,微热拂面,好生惬意。
刚进门又见刘旭阳与宋青桃站在前台,满面桃花开,笑得前仰后伏。
“刘医生又在撩桃子?”苏念半阖眼帘又凑到宋青桃面前,“呀,脸红啦。”
刘旭阳轻咳清嗓,敛起笑容却也盖不住脸上微红,“苏苏,你别开玩笑。”
“我哪里开玩笑了。”苏念看着他脖颈渐红,“心虚啦?”
刘旭阳想要追宋青桃这件事,医院的人都看得出,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出来。
苏念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宋青桃,结果她说自己也更加享受暧昧期,那种渴望戳破又相互掩藏的拉扯感,挺不错。
苏念也就不再多嘴了。
“这个视频真的挺搞笑的。”宋青桃替羞赧嘴不利索的刘旭阳解围,将手机递给苏念。
这是昨日三位医生去城外新村免费治疗宠物的视频,在老太太的农家别院里,她在旁晾衣服,身边跟着一只中华田园犬,毛色浅黄,臀部位置一坨白毛与尾巴相连。
苏念抬眸,“好笑吗?”
“你继续看,急什么。”宋青桃拖动屏幕划过五秒。
视频播放到一半,平房里走出一位一瘸一拐的男人,右脚打着石膏包裹厚重绷带,架着腋杖。
此刻田园犬斜睨一眼男主人,转眼去柴堆里叼出一根竹竿,学着男主人的模样勾起前腿跳了两步,嘴里还发出哼唧声。
霎时空气中弥漫浓重杀气,男主人奋起直追,田园犬绕梁躲避,一来二去气得男主人差点儿没将腋杖丢出去。
苏念捧腹眼角笑出晶莹,又点开视频看一遍,“这狗成精了。”
刘旭阳拿回手机,将视频发在医院的【早日发财】群里,“是吧,这只狗叫黄大锤。”
苏念憬然,狗狗臀部的白毛与尾巴连着看,是挺像锤…嗯…大锤的。
刘旭阳说这只狗是老太太种菜时发现的,那时候它还是只奶狗眼睛都未开,被雨水淋湿躲在一窝白菜旁发出奶哼声。
捡回去后本以为它活不成,结果它不但活得潇洒,还凭借惊人智商混成村中一霸,唯独一只叫翠花的橘猫可以降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