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穿山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这双长甲四足乱蹬,不停地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见众人面露惧色,鹧鸪哨又耐心解释说,“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它们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
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只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而且挖土钻山的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蹲行,角度是平行于地面,直着从倾斜的山根里横切进去,离那瓮城后面的地宫,距离也是不近,虽然双甲神异精猛,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工夫。
等待的功夫,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此刻谁都清楚,一旦双甲穴透地宫,指不定在会遇到什么危险。
耳边传来隆隆的回响,想来陈玉楼已率众埋设炮药开山。
金韫娴心里清楚,瓶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从山阳处炸石而人,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得手的。而搬山的这对穿山甲若不受什么阻碍,大约在天黑之后,就能直抵古墓大藏。
见鹧鸪哨双目紧闭,犹如高僧人定一般。金韫娴自是不敢打扰他,便与卸岭众人一同坐在山根下歇息。
那边山脊处,陈玉楼与罗老歪各自一把太师椅,等待开山。
与陈玉楼纸扇轻摇、气定神闲相比,罗老歪就如皮猴一般坐立不安、抓耳饶腮。
手中的瓜子掉地上了,他着急去捡。看到鸟粪又像捡到宝贝似的,举起来给陈玉楼看了一眼,然后一把丢进嘴里。
见陈玉楼脸色僵硬,他哈哈大笑,“兄弟,这里面有个说法,我给你念叨念叨哈!这第一种是这个大雁的鸟粪,捡回家拿水洗吧洗吧,没准里头啊就会发现麦粒谷粒。运气好的时候,攒这么一小堆儿,就够一家人熬一锅粥喝了!”
见陈玉楼似懂非懂地点头,那罗老歪来了兴致继而又说,“这第二种是水鸟的鸟粪,青白色,不臭,一样拿回家洗吧洗吧,放到锅里蒸,哎也能挡饿!”
陈玉楼嗯了声,继续点头。
罗老歪叹了口气,低下头,“我十二岁那年家乡大旱,家家户户都穷的揭不开锅,什么野菜、稻草、玉米秆,吃得干干净净。那还不成,只能从这鸟粪里头刨食吃……那天,在湘阴县城,我正好遇到把头哥开仓放粮,看得我哟,心理潮呼呼的。就从那天起,我对把头哥,那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要说这些个难民啊,也是有福气,对亏遇上把头哥这样的大善人,才有一口馒头一口粥喝,比我当年可是强多了。”
陈玉楼嘴唇为抿,面色不忍。
罗老歪抬起头看向远处山坳。似是回忆起往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长叹了口气才说,“我小的时候啊,我爹走得早,就剩下我娘拉扯着我,还有两个弟弟来两个妹妹一起过活,日子过得苦啊……等我稍大了点,老娘一狠心一跺脚把我撵出了家门,让我去湖南投奔亲戚去。哪成想这帮亲戚见到我,就跟躲瘟神一样,根本不见呐!”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两声,“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差点活生生饿死在街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想见我吗?就是因为一个字儿——穷!穷就会被人嫌弃,就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打那时候起,我就下发誓我他妈的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等有朝一日一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罗老歪也是有本事的!”
听完这番话,陈玉楼缄默下来,稍顿了会儿才道:“你能熬到今天,不易啊……”
“说的是啊。”说着,他拍拍手正了衣领,走到陈玉楼面前,“把头哥,我罗老歪是个粗人,承蒙大哥看得起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还有那天在瓮城,是我做错了,您不但不怪罪我,还救了我的命,这个老罗也不能忘!但是……我他妈的就这个臭脾,犯起倔来谁也拦不住!何况……前晚上冲您发了火,把您给惹毛了,今天,我罗老歪给大哥赔个不是!”说罢就要叩倒在地。
不管罗老歪此番表态是何用意,如今二人既然已经绑在了一起,陈玉楼便连忙起身拦住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老罗,再怎么说,咱俩也是一头磕在地上的兄弟,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这回,咱俩一定要干一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