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陆思诚扪心自问,他对长生并不算好,自己甚至下意识地排斥他,为了不与他发生冲突,在家中更是能离他多远就有 多远。
所以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他有些惊喜,“当真?”
“自然。”
长生虽然不懂他为什么会想要看他的玉佩,但还是从怀中将玉佩拿了出了,很大方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今夜无月,夜色浓稠,屋子里也没有点蜡,漆黑一片,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的。
其实江叔给他准备蜡烛了的,之前他觉得浪费,一直很小心地放了起来,但是这一次陆思诚将手伸到了一旁的柜子里,摸了半截蜡烛出来。
一灯如豆,却也足够他看清了。
一块纯白的羊脂玉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陆思诚的眼中,他一手握着蜡烛,一手握着玉佩,好半天都没敢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
原来真的是它!
是这块上辈子陪了他十一年,甚至还改变了他命运的玉佩!
上一世,崇德七年。
那是他被父母抛弃的第二年,他沦为乞丐,一路乞讨,然后饿昏在路边。那时候,因为上一年的干旱,家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去救济别人,他本来以为他会那样死过去。
可并没有,他又醒了,还遇到了一个穿着青色百褶裙,扎着紫色发带的小姑娘,她将一张大饼递到了他的嘴边,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喏,快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他抓住她的手,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张饼,待到吃完了,意识才回笼,发现她白嫩的手上满是自己留下的黑漆漆的手印。
她非但没有怪他,反而还笑着问他,“吃饱了吗?渴不渴?”
他摇头,怯怯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说话间,从远处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阿月快回来,我们要回家啦!”
小姑娘往他的手中塞了几个铜板,然后向那道声音跑了过去。
他以前也读过几本书,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用尽力气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小姑娘已经跑了几步,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叫江月明,我家住在甜水村,我等着你来报恩!”挥了挥手,小姑娘便跑远了。
他收回视线,一低头,一块纯白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地上。
应该是刚才的那个姑娘的,可是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人潮人海,却再有没有那抹青色的身影了。
他原地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她,直到将她留给自己的铜板全部花光,他才离开。离开后,他过了很长一段苦日子,但是日子再苦他也没有将那块玉佩典当,直到后来他去投了军,九死一生,那块玉佩成了唯一的慰藉。
最开始他盼望与那姑娘重逢,只是想要报她当年的一饭之恩,可这份感情却在一次次的想念中变成了便成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大抵命运都是喜欢捉弄人的,多年后再相见,他因为那块玉佩成了假太子,而她的身边也早就有了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
半晌,他终于动了,颤抖着手摸上了玉佩上雕刻的麒麟图案,良久,缓缓落下一滴泪来,砸在了玉佩上。
一个才九岁的孩子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任是谁见了都会很惊讶,但是好在长生看不见。
不过他听到了,听到了他的哭声。
“思诚,我好像听到了流泪的声音,是你哭了吗?”声音很小,可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纵是再小的声音也很难逃过他的耳朵。
“没有。”陆思诚擦干眼泪,坚决不承认刚才他哭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思诚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又问了一遍,“这块玉佩真的是你的?”
“江叔说救我回来那日他给我换衣服的时候在我身上发现的,自然是我的。”
少年背靠着墙,双手摊开,烛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放大,可无论陆思诚如何看,都看不出少年有说谎的痕迹。
烛火“噼啪”一声,几乎在同一时刻,陆思诚突然间顿悟了,“是你!原来你才是……”
所以真正的太子是……
是长生!
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块玉佩是阿月的,但是事实告诉他这块玉佩其实是长生的,也就是说这块玉佩上一世是长生给阿月的,又被他捡到了,阴差阳错成了太子。
长生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问,“思诚你看完了吗?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看完了。”陆思诚愣了一下然后将玉佩还给了长生。
吹灭了蜡烛,两个人各自躺下了,长生很快便睡了过去,但是一旁的陆思诚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长生是真正的太子点下,那然后呢……
他总觉得,这只是冰山一角,冰山下还藏着更大的秘密,不知道他想了多久,最终才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
数十里的红妆,一路望不到尽头,街道两旁的枝头上挂满红绸,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与枝头飞舞的红绸交缠,又纷纷落在了下面翘首以盼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