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出房间,接了满手的雪花,掌心冻得发麻了,我就将半融的雪水撒在脸上,倘若那边也在下雪,那么我们此刻理应在做同一件事。我自觉愈发思念她了。
我只好换上厚厚的大衣,回到旧日生活的锁笼之中。一年前的此时,就是这幅模样吧。只是一年前的我,又可曾想见此刻呢?
期末考。不得已而复习了几天,只算是勉勉强强地应付。上回下的雪染白了道路,翌日便消融殆尽了,但天气预报仍说是百年一见,是极端天气的一种云云。然而身边的人也有传闻,说什么天地异变之类,我一笑置之。也许吧,也许吧,比起一成不变的暗淡的今日,我反而更希望天地异变的奇迹。
我随子清去了图书馆,坐在窗边,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复习,而是找回几天前翻看的《古都》,细细读完了,才打开练习册。一点一点地写起来,碰到不会的,直接用手机拍下来便是。这样过了考前最后的几日,总归有了几分信心。
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结果仍然是考场上抓着笔,呆呆看题,脑海里一团乱麻,不知在想什么,也寻不出个根柢来。再者考数学时,卷子出得奇难,我就没几道会做的题,猜了几道,就索性放下笔,徒然望向天空。
三日间,稀里糊涂地应考,稀里糊涂地交了卷,这学期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是讲评试卷;出成绩,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子清建议过两天去玩密室逃脱,就是讲评完毕的那个下午,但我此刻哪有那心思呢?只是与其回家对着冰冷的四壁,倒不如出外换换心情。
我于是问他地点。
“西北角。”那是渚江联合大楼西北处有名的商业区。
“就咱俩?”
“我问了陈峰,他没空。”
“考完试还没空?”
“高二嘛。课外班之类,估计挺忙。”
我暗自感叹,大家都开始用功了,我仍在为那片虚幻所扰。既无法强迫自己学习,又不能找出解决眼前混乱的方案。我只好姑且麻木着。
我和子清骑车到了渚江联合总部,这还是我第一次近前,静观这矗立的建筑。晴空高云下,全渚南最高的双子星,像两支离弦的箭一般,从地面倏地破出。不知怎的,虽然周边是迥异的景色,我仍能认出脚下的方位。兴许六百年间,这双子塔只是更换了形状,位置从未改变。我看向“洋艺荟”的方向,只是一片铺设石板的空地。黑绿的淤泥现今依然是透水砖,谁知道结果成了那样呢。
虽然是隆冬腊月,西北角仍然繁华非凡,商店街人声喧阗,街灯上挂满了彩色气球,人们穿着碍手碍脚的大袄,摩肩接踵,踉踉跄跄,却仍流连忘返。我和子清说着“不好意思”,穿行于人群之中。电梯内更是拥挤,二氧化碳漫上了胸口,电梯铃响,走出寥寥一两人,却走进四五个,愈发挤得人喘不过气。好在电梯越往上走,人终究是越来越少。到了五十几层,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二氧化碳替换成空调的冷风,竟吹得人脊背有点发寒,一开门,走廊又是空无一人,只有忽明忽暗的老式电灯。
我忽然心生胆怯,便问子清:“你——确定是这里吗?”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嗯……你看网上好评也不少,应该挺靠谱吧。”
我们就推开门进去。
里面比外面稍亮些,我在门旁的椅上坐下,子清去前台买票,随即又回来。
他一手攥着票,说道:“票买好了,但她说我们人数不够,四人成团。”
我于是问他:“那怎么办?我们先出去逛逛?”
“不用。有两人预约了,也在等组团,加起来就够人了。现在前台在通知他们。”
我点点头,见他另一手还拿着某物,就指一指,问他这是什么。
“噢噢,”他举起来,“这是面具,我原本打算晚点再给你的。”
“怎么会有面具?”
“盗墓题材嘛。挺酷的,就是不知道多少人戴过了。”他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面具,挂在脸上,只露出双眼和嘴巴。藉着暗暗的灯,面具反射出铜光。
“那我也戴上——古代盗墓贼真的戴这种吗?”
“怎么可能?你当自己是兰陵王吗?”
我笑道:“兰陵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