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却不怎么感到欣快,躺在床上也只是干瞪眼而浮想联翩。哎哎,不想了,越想越烦,索性睡个好觉吧,带着罪恶感也没办法。我检查了一下摄像头,仍开着,也算是一个刷时间的办法。于是将手表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不顾一切地睡下了。
翌日晨起。大概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算起来,也就睡了四小时多些。虽说此刻已过了春分,这仍不是天明的时候,可地平线上,又确实现出了曙光的影子,在深蓝色的帷幕上,懒懒地舒张着。
回想起来,一夜无梦;其实无梦倒是极好的事情,如果说凡事要经了预兆才会发生,那预兆的不出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向来不善于思考这种问题,所谓的思考,只是在寻找转换心情的契机。由是我抱着一种莫名的幸运感,洗漱好,穿上备好的靴子,就出了门——其实没必要洗漱的,习惯使然而已。
一路上,我纠结着,倘若见到了铃,该说些什么好。真是莫名其妙啊,一想到她,内心又变得复杂起来,不论怎样拨开思绪的迷雾,也难以寻见正确的言语,说什么都自觉失礼,自觉过分。如若我先前没见过晓音就好了,她没跟我说那些话,大抵我就不会有这一通胡思乱想。
我甚至迷路了。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何处,明明是很短的路途,在残夜中,却始终找不见先时的方向感。兜兜转转,直到天亮才找见大路。
“洋艺荟”的招牌近了,只可惜还没开门。过了洋艺荟,便是浅草芳甸。我已然头晕目眩,连地面都快看不清楚,只是勉强找见了那栋宅子,便按响门铃。
没有回应。也许屋里人都在睡觉。
再按。
依旧是悄无声息。
我像是宿醉似的,自己也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了。我继续按,直到明白自己无论怎么不服输地按下去,依然得不到一点回应,为止。
也许是门铃坏了呢?谁知道。我再细看那门铃。好像确实是被什么堵住了,大概是纸团之类,野孩子的杰作——但这一带也不该有野孩子啊,谁知道——依照经验,一根树枝就可以挑出来。我在枯萎的花坛上拾起一截粗细相合的木棒,却不经尝试,很快断裂了。
与其用树枝挑,倒不如找根小小的藤,将那物件扎好了再扯出来。
花坛上一片死寂,自然没有可用的藤,去邻居家拔一根吧,隔壁那家,牵牛花貌似生得很旺。我俯身去摘时,忽然一愣,方才压抑些许的心跳,此刻又扑通扑通的,甚至引起了耳鸣。
那植着牵牛花和绣球花的庭院。难道一点都没有变化吗?
我咬咬牙,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右手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开门声,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欧洲面孔,对我微微欠身,鞠了个躬,“您好,请问阁下有何要事?”她汉语发音极标准。
“没,真不好意思,大早上的打扰您——我想问问,”我想说铃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又呛住了,咳了两声,“我是说,我想问问白叶女士住在这吗?”
“嗯,夫人在,您有什么事?”
“我有些较紧急的事情,需要找她的女儿,也就是铃小姐一趟,未知作为监护人的白叶女士意下如何。”明明挺简单一件事,何必说得那么弯弯绕呢,一句“我想见她”不就可以了吗?只是我当时大概的确是昏了脑袋,自己该说什么,说了什么都一团模糊。
“好的,我这就去转告——未知您怎么称呼?”
“叫我——呃——”我心一横,“就说我是褚立政先生派来的。”
“好的,请您稍等。”她进去不一会,又走出来,对我说:“夫人说,如果是与夫人无关的事,您可以直接去找铃小姐。”
“这样啊,那我怎样能找到她?”
“小姐在学校住宿,应该周六就能回来了。”
周六——也就是后天啊,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