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不是要离开吗?我们一起走吧。”
躁动的鼓声一声又一声的接连击打着他的胸腔。他压下心中不可名状的悸动,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又来了一波人。
山洞已经被发现,尽管这群暗卫已全部斩杀,这里也不安全。
泥路并不好走,尽管月色明亮,将路面映出一片亮白色。
白骨掩埋在树林之中,被惨白的月色一照,更显出几分阴森。
他们本来去得是已经荒废的皇家猎场,又一直往东走,掉落悬崖之后,也应该是在东边。而东边便是乱葬岗和昭陵,有白骨也显得不足为奇。
落叶被踩上时,发出“咯吱”的响声。
杂乱的草木苦败的开在原地,却被人踩成得以走动的道路。
“咯吱”的响声越来越大。
李巍的眉眼间不由显出几分戾气,他轻笑一声:“又来了批送死的。”
他的声音轻而小,几乎含在风中,转瞬就飘散在荒无人烟的大道之中。
李巍转身看向元芷,眉眼弯弯:“阿芷,冒犯了。”
他的力气似乎很大,每次都能轻而易举的提起元芷的腰,直接将她抱进怀里。
身后是刀剑嗡鸣声,和化尸水的“刺啦”声响。
而元芷眼前是尚带温热的怀抱,他的步伐很稳,呼吸声近在耳端。
刀剑刺过来的时候,李巍一手将元芷带进怀中,另一手捏住剑柄,刺入来人的脖颈。
本就是白骨地,现今也只是多添了几分尸骸而已。
“子言,将我放下。”
李巍闻言将元芷放下,只见元芷往东边石门看去——有个暗卫的尸体被他一剑封喉,刚好掉落在此处。
而如今,化尸水早已将尸体溶解,空气内残留些生锈的血气。
这是昭陵的最偏处——杂草横生,几乎要高于元芷。
元芷垫着石子往上摸了摸,又突然蹲下,她轻声道:“子言,你过来。”
“我记得,当今圣上最厌臣子提死一字。是以,近些年来,上京方术常有,而昭陵的看守者却几近没有。”
“但是,”她用手指住光滑几乎没有灰尘的青板砖:“这个石门与其他石门却显然不同。没有灰尘,有人走过。若是昭陵的看守者势必不会只走这一处。”
元芷站起身,指着刚才摸的地方:“而这里,和石门的其他位置却显然不同,凹陷得很明显。”
李巍站于下方,却仍高她半个头。
元芷不得垂眸时,只见李巍微俯身,视线与站在踏跺(台阶)上的她平齐,眸光柔软。
元芷顿了片刻,她接着若无其事道:“我猜测,有人在这里安装暗道,也可能是我多想,或许这是昭陵原本就存在的。”
但是,这机关不太可能是昭陵本身存在的。文平帝对“死”之一字,简直怕到了极点,上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昭陵。
而文平帝的父皇武帝好战——他死于战场之上,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有机关的昭陵便更显古怪了。
她平视着李巍,眸光淡然清远。
却昭示着一个信息——开吗?
石门沉闷的响了起来,透出能过人的通道。
通道窄小,仅能通过一人。
李巍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元芷注视着地面,轻声道:“先别走。”
她蹲下身子,捏起颗石子,试探的扔了出去。
乱箭不要命的瞬间射了出来。
李巍提剑迎了上去。
元芷被他小心的护在身后,没伤分毫。
她垂下眼帘,注视着通道的两侧。
墙壁上勾画着栩栩如生的鹿、鹤两种动物。其间又添了大量的寿桃,色泽诡异又艳丽。地面则是用普通青板砖铺成的道路,压下了过于侬艳的画面冲击——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忽而,元芷似是想到什么一样:“刺南边的第一个鹿的眼睛。”
李巍并没有怀疑元芷的话,他侧身避过乱箭,剑指鹿眼。一声沉闷的“呼”声过后,乱箭消失了。
李巍穿着鸦青色的大氅,他的面色有些白,握着剑的手使劲紧了紧,才勉强压住那股眩晕感。
他背对着元芷,元芷并没有看见,她仍是注视着墙壁。
她想起来了,在她八岁的时候,养父一下书院,便开始画鹿、鹤、寿桃这三样事物。
每每如此,元芷就会被他关进祠堂,对着一个未标明名字的牌位三跪九叩。
刺鼻又浓郁的檀木香整日萦绕在元芷周围。
元芷跪在干燥又坚硬的地面,漆黑的瞳孔却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养父——她当时一直以为养父在做木工活,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养父总是要在上面勾勒出鹿、鹤、桃的形状。
直到有一次,她如同往常一样假装昏迷,余光看见养父小心往左拧了三下花瓶。
祠堂出现了条暗道。
他随意将木头扔在暗道地面,乱箭便飞了出来——但元芷不敢动,因为她是“昏”过去的。
箭头即将射中她的眼帘时,元芷胸腔内的心脏急迫的鼓动起来,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手臂僵硬的麻木起来——但她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