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的嫡次女与小世子成婚的日子虽说紧是紧了些,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这婚事是从小定的。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这三样,王妃在时已经派人到礼部尚书府办过。甚至连请期——婚事的日期也选在了谷雨那天。
就剩下了纳征和亲迎了。
纳征那日是四月初七,风和日丽,碧空如洗。聘礼足足抬了十几箱,黄金三千两、绫罗绸缎更是不用说。
连送到礼部尚书沅清任手里的礼单都有几页长。小世子今日竟也骑着匹良驹,手捧大雁来到了尚书府。虽说南朝最厌那些动不动就骑马射箭有失文雅之事,但沿途的路人也不得叹一句。
小世子的脸是长得是真俊啊。
看来小世子是很满意的,拉长脖子看笑话的众人又缩回脖子悻悻的想。
这些元芷大概是不知道的——未成婚前,女子应该避外男,哪怕是未婚夫也一样。
日子过得很快,飞速便到了谷雨那天。
寅时刚到,元芷便被青鱼喊醒。
等到元芷洗漱完毕,端着盘子的丫鬟便鱼贯而入。南朝女子出嫁时穿得都是统一的红色大袖连裳。
元芷刚被套上婚服,又被按在梳妆台上,全福妇人慈眉善目的笑着为元芷开面。开完面之后,全福妇人又绕到元芷身后,为其三梳发,又一边说着吉祥话。
元芷并没有成婚的心情,甚至有些瞌睡。
似是过了许久,又似是过了片刻。
青鱼喊她道:
“小姐,世子爷来了。”
元芷又被拉到大厅。
成玉夫人死后,元清任既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是以,主座上只坐着元清任一人。
这位生父看起来很是年轻,穿了身深青锦袍,眼下一点痣,面容清冷又俊朗,是一副极好的皮相。但他的眼神始终是冷的,看向元芷的眼神既没有温情也没有悔意,甚至还带了些不喜。
元芷俯身行礼,声音怯懦又带着颤音:“父亲的生养之恩,元芷时刻不敢忘。”
元清任声音冷淡:“免了,起来吧。”
青鱼赶忙将红盖头盖在元芷头上。
元芷这才起身站在旁边,低眸一言不发。
大厅一片喜色,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冰封。
哪有父女一副不熟模样的啊,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
李巍早就到了。
但南朝成婚时,男子去接女子时,需说上几句诗才能进门。
昨夜福来已经托人写好了小抄,并递给了李巍。奈何李巍是个不成器的,左右四组诗,憋到第三组时,就已经完全想不出第四组诗是什么了。
福来在旁边憋红了脸,恨不得替世子说出来。
卡顿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守在第四道关卡的丫鬟听命放水后,小世子这才得以进了大厅。
小世子倒没有什么难堪的心思,他笑着进了大厅,率先看见的便是垂眸立在一旁的新娘子。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样貌,气质扶风弱柳的,看起来就是个柔弱的。
李巍上前双手持热茶敬给元清任:“岳父,小婿给您敬茶了。”
元清任接过茶,声音浅淡:“永结同心。”
礼部尚书府这一代没有男子,只能由夫君背着走出门。
李巍上前虚握住元芷的手,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辛苦你了。”
他又转过身背对着元芷,脊背微弯。
元芷两手搭在他的肩上,李巍顺势抱着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背在背上。
柔软触到李巍身上的时候,他的脊背一僵,眸色复杂,却又若无其事的背起身上的少女,大步往前走去。
这个姑娘既然嫁给了他,那他理应承担这位姑娘的一生。
礼部尚书府的门前已经围满了不少人,丫鬟笑意盈盈的将喜糖分发出去。
李巍掀开喜轿的帘子,将元芷放了进去,小声说道:
“轿内有些点心,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些的。”
元芷的眼睫颤了颤。
喜轿的帘子又重新被盖住了。
福来高声喊道:“起轿。”
轿子很软,像是铺了好些锦缎。
元芷难得守礼的盖着红盖头,一言不发。
喜轿刚停的时候,轿帘被人掀开。
人仰马翻的声音响起,元芷听见有人急忙小声说道:“世子爷,这不符合规矩啊。”
南朝结婚时,男子理应用喜秤敲轿三下,请女子下轿。这既是告知更是警醒。女子下轿后,理应被丫鬟扶住,送入房内。
然而,事实却是,清朗的少年音砸响在她的耳边:“元姑娘,请执吾手,我带你回房。”
手腕处被人虚抚住,她听见有声音坚持道:“世子爷,于礼不合啊。”
“福来,你去招待客人。我成亲,我就是礼。下次你成亲,你再去守礼。”
嘈杂的声音褪去,逐渐转入安静。
少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抬脚,别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