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画面落入他人眼里只觉岁月静好,季茴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看见沈修远的白衣还是有一瞬晃神,不知道喜着白衣的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城郊的村民大多信息闭塞,又忙于农务,不知二人身份,只当是一对乐善好施的杏林眷侣,便都会在最后连声道谢,并赞对方般配非常,再祝一声百年好合。
这一切自然都被景南泽看在眼里,他一袭玄衣,看不清神情,远远地立于人群之外。彷佛生老病死与他无关,欢笑热闹也与他隔绝。似乎他已在这天地间踽踽独行了千年,往后还要再独自度过无数个千年。
季茴注意到苏叶好几次不动声色地借与村民说话往景南泽看去,本来还担心她会忍不住把景南泽叫过去,结果景南泽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这是看不下去了?应该算是有进展吧?
至于京都城内,自然是“远叶”党的狂欢,还有不少人为了亲临现场悄咪咪溜走远赴城郊排队看诊的。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一次偶然的抬头,让沈修远怔忡了片刻。
村落临靠远近闻名的蟠湖,而此时正是游湖的好时节。
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正途经此处,舫周笼着的轻纱质地上乘,随风轻扬,袅袅笙歌从里头舞出,让人如闻仙乐。
纱幔被风调皮地掀起,本好好藏在里头千娇百媚的富贵美人自然也惊艳了舫外的众人。
昭阳今日又是一袭张扬夺目的齐紫色蹙金连烟锦裙,双腿微曲侧躺于贵妃榻上,单手屈肘将上半身懒懒撑起,另一只手向顾方池举杯示意。
削葱般的玉指上着海棠色蔻丹,捧着酒杯缓缓靠近柔软的朱唇,扬长雪白的脖颈一饮而尽,即使有酒液顺着肌肤流下,咽湿了华衣也毫不在意。
一抬眸,正巧对上岸边沈修远呆愣的眼神,粲然一笑,眼波流转,本就晕红的眼尾此时更是艳绝,令春景都失色。
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反倒让沈修远觉得那杯酒是被昭阳使了妖法进了自己的口,否则他为何不仅感觉到了涩味,更觉有几分醉呢。
看着岸上那对妇唱夫随众望所归的璧人,昭阳只觉没劲得很,收回目光,推杯换盏的速度却是加快了。
“殿下可是与微臣共游心情不快?”顾方池替昭阳又斟了一杯酒,含笑递于她,神情闲适自然,并无忐忑不安。
昭阳微微眯起眼端详眼前这位品貌风流的顾大人,正待开口,却顿觉天旋地晃,舫内的甜白釉花瓶落地碎成一片,她也险些滚下榻来。
好在船很快就稳住了,还没等昭阳问责,就又听得“扑通”一声,船外喧闹了起来。
侍女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可好?方才是穆小公子的船与我们撞上了,还请殿下赎罪。”
“无妨,现在情况如何?”昭阳整整衣襟,随口问道。
“那位绾绾姑娘落水了。”
有热闹看,昭阳自然叫上顾方池一同出了船舱。
刚到甲板上,就见穆安宸挣脱了拉住他的家丁,一个猛子就跳下水,朝在水中无助翻腾的绾绾游去。
昭阳饶有兴致地看着绾绾被救上船后面色惨白不住呛水的柔弱样子,像一朵被风雨□□过后的小白花,冷不丁问身旁的顾方池:“美人落水,何等可怜,方才顾大人怎不一同施救?”
顾方池似早想到了照样会如此发问,不假思索道:“今日微臣是陪公主踏青,何况穆小公子必然会去救,微臣就不去掺和了。”
“唔,顾大人果然知情识趣。”
嘴上那么说,但昭阳却觉得有些累了,这些人弯弯绕绕的,怎么还没那个老学究有意思。
这边几对的你来我往太过精彩,季茴一不小心就漏看了许一灵那边。
待心虚地看过去,发现仅许一灵一人气鼓鼓地坐在地上,身边的草地都要被她揪秃了。
“怎么了怎么了?”季茴忙拎起裙摆,小跑过去坐于她身畔,握住她的手安慰。
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想救下那些无辜的小花小草。
“刚才你们不是放风筝放得挺开心的么?”
“是啊!一开始都很顺利,他给我扎风筝,还对着我笑呢。”许一灵回忆起方才的甜蜜,脸色好了许多,但很快又咬牙切齿。
“后来我看风筝飞太高太远了,就让他帮我一起把风筝收回来。”
“他倒好!一下就把线扯断了,还说什么不要绑着,放它自由!”
“气死我了!”
旁观者清,看着许一灵闪烁着泪光的大眼睛,季茴确定了言墨肯定有苦衷,不然怎么话中有话。
只得默默抱着许一灵,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唉,楚绥之,你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