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宗皇后便又奏请设立伐柯司,下设三等冰人、二等红叶、一等保山,专管京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黎民百姓的嫁娶之事。
若是伐柯司受到了委托,除了最初级的拉纤保媒,还需对新人的家世背景人品过往进行详尽的调查记录在案,根据《户婚律》评判双方是否符合成婚条件,并对其嫁妆及聘礼进行清点并造册登记。
成婚、合离、休妻,均需伐柯司在场作为见证人并出具盖有官印的婚书、合离书、休书。
与其说伐柯司是做媒婆生意的,不如说伐柯司是具权威背书的体系化婚介公司+婚姻律师。
但由于世家大族的姻亲关系涉及甚广,多数自小定有门当户对的婚约,平民百姓又觉得嫁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搭伙过日子,所以伐柯司成立十几年,在京中的接受度并不高,处于朝臣看不上百姓不了解的尴尬地位。
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及避嫌,伐柯司女官需离开伐柯司满三年方可婚嫁。
这是因为在成立初期,一对新人中的男方竟对负责其事务的女官一见钟情。后来那男子执意要退婚,女方觉得没脸见人在家里闹着自杀,她家里人气不过到衙门状告那位女官徇私枉法,恶意抢婚,女官为了自证清白绞了头发去常乐寺出家才算了结了这场风波。
从此以后,伐柯司便多了“出司三年方可嫁娶”的铁律,违反者一律交由衙门处置。
因此,就连一向支持爱女的长公主都有点被吓到了,忙不迭起身向景帝告罪:“陛下,阿茴应是方才贪杯有些醉了,容我带她去后殿休息片刻。”
景帝揉着太阳穴挥挥手,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御书房,内侍都被挥退,隔着龙涎香燃起的道道薄雾,景帝头疼地看着这个不肯回府坚持求见自己,现在还跪地不起的外甥女,只觉得孩子真难带。
“阿茴,你素来乖巧,今儿是怎么了,没看都把你母亲吓到了吗?”
“舅舅,你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若是为了那些闲言碎语,你大可不必如此。区区侯府公子,只要你喜欢,朕这就下旨赐婚。李义,伺候笔墨!”
景帝觉得自己简直英明神武,一下就解决了小辈的意气用事。
“奴才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李公公的老脸笑得像朵花儿似地进来,浑身都散发着下班前的喜悦。
“舅舅,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
季茴无语地拎起裙摆起身快步走上前,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扯着景帝的衣袖撒起了娇。
李公公识相地退出去重新把门带上,脸上的笑还挂在那不上不下。
“舅舅,你可知伐柯司近年来入不敷出,在京中形同虚设,更有人议论说伐柯司德不配位,养了一帮闲人。”
“呵,朕知道,那些言官还上奏说要裁撤伐柯司。”
“舅舅可还记得太皇太后当年设立伐柯司的初衷?”
“自然记得,为了给那些女子一条生路,也为了保证《户婚律》的推行。皇祖母最为良善不过,朕也是每每念及此才顶着压力没采纳言官们的提议,左右几个女子,我大景还怕养不起吗?”
季茴低下头,在景帝看不到的角度翻了几个白眼。
看不起谁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懂不懂啊,要是你奶奶在天有灵知道你孝顺的方式那么简单粗暴,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但面上却用难得一见的正经口吻对景帝表忠心:“舅舅,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多年来通过联姻缔盟结约扩大家族势力,长此以往便会如同抱团的大树,更加难以撼动。”
景帝眼神一凛,示意季茴继续说下去。
季茴被那一眼看得背上冒虚汗,但只能强撑着不漏怯:“若是能重振伐柯司,掌握朝中官员的姻亲之事,便是拥有了能左右世家枝叶如何生长的能力。如此,既能不逆太皇太后遗志,又能为朝廷分忧。”
“阿茴,是谁教你出这个头的?还是说你以前都在藏拙?”
要不是你马上要重现原主悲惨的一生了,我犯得着跳出来OOC么。
“阿茴只是觉得该长大了,舅舅常年为了国事殚精竭虑,小舅舅更是守卫边疆至今未娶。身为皇室宗亲,怎可只知一味享乐。再加上那天我只是跟那穆小公子开个玩笑,他就如临大敌,想来是侯府早就想好跟谁家结亲了。而且那些名门小姐竟然在背后说话那么难听,把皇室颜面置于何地,世家气焰也太甚了!”
对不起了,谁让你们搞小团体排挤人的,提前挡挡枪适应一下。
景帝背着手缓缓踱步,再开口时态度已经软化:“入伐柯司便不得婚嫁,若我答应了,可没脸去见你母亲和太后啊。”
“舅舅放心,我去劝说母亲和皇祖母!”
自以为搞定了大boss的季茴心满意足地离开,浑然不知御书房的屏风后,有人观赏了她的全程表演,而后掐指微动,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