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北门外的校场,已历经三朝,景南泽接管军队后又从景帝那拨来预算将这里扩大修缮了一番。
如今一眼望去,真正是应了那句“戈矛成山林,玄甲耀目光”。
今日将士们尤其卖力,一招一式孔武有力,呐喊声冲破天际。
但又似乎不太专心,时不时地就往门口那道鸦青色的曼妙身姿瞥去。
季茴对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男性凝视恍若未觉,现在只觉得头疼。是真的头疼。
早上起来还以为昨晚喝了假酒,结果青果绘声绘色地说自己昨晚醉了酒絮絮叨叨个不停,还是被楚绥之背回来的,到家门口了非要自己走,结果磕在了大门上。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虽四月的阳光并不毒辣,她还是微微眯起了眼,皮肤在照耀下恍若透明,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眉心似蹙未蹙,脖颈倾向一边,右手两根玉指屈起,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揉着半边太阳穴。
仅这副惫懒恣意的样子就迷了不知多少将士的眼。
“别看了,还不好好练!”
高亢洪亮的声音来自一身着高阶军服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体型健硕,浓眉大眼,从营帐中快步走出,长腿一迈就“扑通”绊倒了一个正开小差偷瞄季茴的小将士。
“是!高副将!”小兵们只能暂时收起蠢蠢欲动的心思,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中。
季茴循声望去,张手成檐遮在额前,眯着眼细细瞅着这位朝自己走来的笑面将军,在久远的记忆里对号入座。
是了!他就是高达,景南泽的副将,也是自己爹爹季文元的三舅母的堂姐的外孙......
“是茴妹妹吧!”高达人还没走到季茴跟着呢,就扯着大嗓门打起了招呼,更引得旁人侧目。
“我们小时候年节里见过几回!不错,长大了,都当官儿了。表叔表婶身体可好?”
合着这也是个自来熟的社牛啊。
季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他说的“表叔表婶”是她爹娘,忙应道:“都好都好,高......大哥,今天来是想找你打听一些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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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有专门接待官员的茶室,不过显然用到的时候不多,里面大半地方都摆着各种兵器。
高达也是个爽快人,一听说季茴来意,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你问苏木啊,唉,他可以说是我们全军的恩人。”
“岚城的百姓常年受流寇侵扰。去年年初,王爷想把这颗毒瘤连根拔除,就带着兄弟们去剿匪。谁知他们那些蛮子狡猾的很,扮作当地百姓把我们骗到了雪山。王爷察觉到不对就让我们赶紧撤,谁知遇上雪崩,总是在队伍最后一个的王爷没来得及下山。”
“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我们去找的时候都以为王爷......”
“结果就看见苏木,瘦弱的身子背着王爷从及膝厚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山来。”
“苏木是个云游四海的大夫,他那天正好上山寻药,救了王爷,后面王爷昏迷了好几天也是他照顾的。后来就留在了军营当随行军医,他医术好,人品更好,弟兄们都很尊敬他。”
“还帮着王爷调理身体,王爷的胃疾和头风好了许多,我们大家伙的士气自然也越来越高。”
“可就在两个月前,柴副将那个鬼迷心窍的,不知道受谁指使,大逆不道地行刺王爷!等我们反应过来,苏木已经扑过去挡在王爷身前了。那匕首......正中心口。”
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小将军竟说着说着语带哽咽,眼眶微红,双手握拳砸在桌上,低下了方才老是傻笑着的脸庞,季茴也很不好受。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舅舅又是送宅子又是处处关照。
“高大哥,苏木大夫可有妹妹?”
“妹妹?”高达已平复情绪,认真回想了一番,“没听他说过,因为他平时话不多,大多数都是笑着听我们讲些浑话。”
“那他平日里会写家书吗?”
“写不写的倒不清楚,不过军营里书信的收寄是统一的,好像没见他有书信往来。”
季茴缓缓转动着黑亮的眼眸,要是这里也有照片和视频就好了。
终于还是没底气地问出了口:“我再冒昧地问一句......有苏木的画像吗?”
“画像?”
面对高达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季茴表示很理解,早就知道是多问,这里是军营,不是101训练营。
“呵呵,别理我高大哥,我就是随便......”
谁知高达一拍脑袋,眼神都亮了:“欸,画像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啊!”
——
看着被高达临时叫来的小将一气呵成完成的画像,季茴简直就是瞠目结舌,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五,你这也太厉害了,都能去街头摆摊做画画先生了。”季茴心想,这手艺,在街头给人画人像素描,绝对火爆京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