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已经十四了。”
“十四?”
女兵小声嘀咕,“怎么看着一副小孩样子。”
她把阿丹放到一旁,“去了军营好好吃饭,多吃些,要再长高些。”
说完就拍拍她背上的包裹,“去吧,去了可先回不来了。”
“去……军营?”
阿丹一愣,“不是说还要再选一次吗?”
“这个时候哪有嫌人多的道理,”女兵一笑,“你是还有什么话没跟家里人说?”
见她面色茫然无措,女兵又道:“你家住何处,我们差人去跟你家里人知会一声。”
阿丹如实说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我看城门上的告示写着,每月会有月晌,是,是真的吗?”
周围的人这时也安静了,被众人盯着,女兵却笑了出来,她清了清嗓子,道:“新兵入伍,每月一钱,月底拿着自己的名牌去那的库房领。”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喧嚷起来,报名的女子们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场中一时缓和许多,倒不似刚才的紧绷。
阿丹不知她们为何笑,身前的那个女人回头看她。
“你可晓得,这一钱是多少?”
阿丹老实摇头。
女人刚要开口,她怀中的女儿却操着还未长齐的乳牙,老成道,“就是当铺掌柜的总挂在腰上的那么一串铜子儿,七十个。”
她又搂着女人的脖子,“阿娘,我说的对吗?”
女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七、七十个铜子儿!
阿丹从小没摸着几回钱,仅有几次还是她娘让她去卖油郎那打油,几枚铜子儿在手里经过,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了。
但她也知道阿娘阿姐给人洗衣服挣钱,一盆衣服不过半文钱,一个月下来也就三十文左右。
她掰着手指头算,一个三十,两个三十……
我参军一个月就能顶上阿娘她们洗两个多月的衣服。
有女子低声和旁人说话,“若是真是一月一钱,就是让我现下死了也值得。”
“别说这种话,你阿娘他们还在家等你呢。”
女子咬着牙,隐晦地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对,既然来了,就要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队伍穿过城外树林,阿丹攥紧包裹上的背带,回头望了一眼模糊的承德城,她虽不识字,但这时就仿佛懂了那城门上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在新兵们背着行囊赶往军营时,郑元玺与杜纫蕙却就吕祎的密信产生了争执。
“王上的意思是……放了齐贤王?”
杜纫蕙喝了一口凉茶,勉强压下胸口的剧烈起伏,“我不信,吕王不想要齐国了吗?”
“不是放了他,”郑元玺道,“如今王上刚把持朝政,人心动荡,外界谣言又传的沸沸扬扬,只是一个吕国还不足够让那几位看在眼里,但若是连齐国也被吕王吞并了呢?”
“王上此时确实危机四伏,”杜纫蕙脸色好些了,“可齐国的这些女子等不了了,我不愿再受任何人的操控,尤其是女子那所谓的‘夫君’。”
她说:“夫君、夫君,夫字天出头,他是君,是天子,难道我就是河边的茅草?多年之屈,今日就能相报,叫我如何忍气吞声下去?”
郑元玺一怔,听出了这话中难掩的怨气,于是想了想,道:“王上这话另有意图,齐贤王留着还有它用,只是你若觉得不满,不如随我去一处地方瞧瞧。”
她瞥了眼杜纫蕙脖子上的手印,迟疑道:“如果杜姬身子不适,等改天也可。”
“不过是一道掐痕,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出这话中的无所谓,郑元玺便带着她骑马奔去了吕军的军营,齐贤王等人正被关押在其中。
将马绳递给副官,郑元玺问:“徐将军呢?”
“徐将军与晏大人正商量承德的守卫之事,晏大人从齐国国相府中带回了一个女郎,听闻这女郎天生神力,虽从没习过武,但耍起大刀却风风火火。”
“竟有此等人物,”郑元玺眼底露出兴奋,“待我与杜姬回来,定要与她较量一下。”
又听副官道:“这……这女子是齐国国相的庶女。”
郑元玺抬眼看她,“庶女又如何?”
副官明白了她的意思,遂不再开口,几人进了临时的地牢,齐贤王、齐贤王世子及他的那些下属都被关在其中。
见到杜纫蕙,齐国世子脸色大变,忍不住破口大骂,“杜纫蕙,你这个通敌叛国的小人,我平日里待你如何,你又要再去寻个主人?”
郑元玺早就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是被骂的人到底不是她,还是问道:“杜姬可要我将他的舌头割下?既然杜姬先前还有怨气未发,不如就此散散心中郁闷。”
她虽不知如何为杜纫蕙开导,但也晓得这怨气也是因齐贤王苛待女子而起,于是想了一想,道:“齐贤王父子性命还有用,但不妨碍杜姬先泻一泻火。”
杜纫蕙目光一凝,随即笑了起来,心里的郁闷消散了大半。
叫嚣着的齐贤王世子忽然瑟缩了一下,望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妻子,竟然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