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晚秋的凉风中,凌冬至心里闪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句恰如其分正的名言:
有钱不拿是傻逼。
他不是傻逼,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傻逼,要不然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呢?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
不管是做梦还是看戏,意犹未尽的学生都被赶回了教室里。一片燥热混乱之后,广场终于又回归了宁静。
林琅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道影子远去的方向,心情奇异的微妙,准确的说,是一种自以为运筹帷幄志在必得,却发现事实是被人利用且用完就丢的,浓浓挫败感。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瞥到林琅脸上逐渐危险的笑意,校长更忐忑了,赶紧走过来,笑容僵硬:“林女士,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今天看了笑话。”
小兔崽子哪天被他逮住!
梁主任唯唯诺诺,陪着笑脸,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林女士,我们的学生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可能太兴奋了,表现不当,还请您一定见谅。”
表现不当……
林琅玩味着这个词,啧,不愧是官场浮沉的老油条,这春秋笔法。
她八风不动:“校长,梁主任,我相信缘分,世间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学生嘛有自己的个性,这很正常。”
“那贫困学生资助的事……”校长试探态度。
“这个您不用担心,”林琅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更改。”
得到应允,陪行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觉得跟那学生有缘分,想跟他聊几句,不知道方不方便?”林琅噙着笑,抛出条件。
“当然方便,当然方便,”校长颔首连声应允,看向梁主任时,脊背又直了,“小梁,你去把那学生带到我办公室来。”
这下,梁主任可傻了眼。
其他人不知道底细,他梁一平可是心里透亮,凌冬至根本不是锦安的学生,而是学校旁边小卖部老太太的干孙子,他办公室书柜后面放着的两瓶红酒,就是凌冬至刚刚送来的。
本想着这次资助板上钉钉,等活动结束、手续办完,他就和校领导们在办公室里小酌两杯庆功……
若是让校长知道始作俑者是他,若是让林女士知道内情,一个生气资助飞了,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林琅看出迟疑,心下百转千回,嘴上却体贴,“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
好一招以退为进!
梁主任一激灵:“方便,非常方便,我这就去。”
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啊。
彼时,罪魁祸首凌冬至却困在了保安亭。
就像乔装打扮兑彩票的人,蓦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加粗加黑放在提奖牌上;抽走支票飞快逃离现场的凌冬至,被守株待兔的眼镜男抓了个正着。
活脱脱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深藏不露的眼镜男漫不经心倚着门框,将阳光和自由挡的严严实实,背后的门也在这位的指示下,被保安锁住了。
进退维谷,插翅难飞。
手机铃声响起时,凌冬至正对着眼前的男人服软。
他混迹锦安一年多,虽然没跟老师们打过交道,却知道眼前男人的名声,冷面阎王孙无雅。于是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老师,我承认错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混进学校。”
眼镜男颔首,然后油盐不进:“嗯,先跟我走一趟。”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对方的注视下掏出手机。
看清来电提醒后,凌冬至眼睛一亮,热情得声音上了八个度,一句话绕了九转十八弯:“梁主任~~~”
这小子又要作什么妖,梁主任抚平鸡皮疙瘩,气急败坏冲手机里喊:“你小子现在在哪呢,赶紧给我回来!”
“我回不来啊梁主任。”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梁主任以为他在跟自己提条件,气得七窍生烟:“混小子,你甭以为有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就可以上天了!要是人家骗你呢!”
凌冬至偷偷瞄一眼闲情雅兴的男人,嘴上顺着说:“骗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现在回来,有我们给你撑腰,能让你吃亏吗!”梁主任恨铁不成钢。
“梁主任,钱不钱的嘛,其实不很重要……”凌冬至叹了一口气,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跟这位孙老师打交道。但是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话音一转:“重要的是我们家老太太,打麻将一缺三,梁主任你懂我意思吧?”
锦安中学附近的商户人家,无人不知小卖部的赵老太太,大女儿是国内著名三甲脑科医师,二儿子是某风投大牛,三女儿在漂亮国拿了绿卡,常年挂在嘴上的话是“钱不钱的嘛,都是小事”。
什么是大事呢?打麻将才是一顶一的大事。
赵老太太兴致常年不减,身体素质还倍儿强,一旦凑齐人便定要打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若是赢了她的钱就更不得了了,如此下来,街坊邻居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提“麻将”的同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