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知何时没了声,估摸着守夜的人已经开始打盹。
宋颜乐在摸了一手灰后,仍是没有摸出什么。
两屋本应是相连着的,被中间的同一堵墙分隔开,中间那堵有扇旧木门,上了锁。
宋颜乐把头蹭在墙上,一层层沙砾扑簌簌往下掉,土灰纷纷扬扬飘着,她面目狰狞地憋着气,终于等到头上的发簪掉落。
在落地前一秒,被宋颜乐稳稳当当接在鞋上,又被稳稳当当放置在地。
她蹲下身,被捆住的两手艰难地从背后摸到发簪,攥在手里三下五除二将藏匿在簪上的细铜丝取出,随后起身摸到锁头一顿捣鼓。
开锁声随之响起,宋颜乐静止几秒,未见外头有动静便轻手取下锁。
对面的乔越霁早就注意到这方动静,他身上藏了刀,手上的麻绳早就解了,正在门边候着。
宋颜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后,乔越霁为她解了绑。
宋颜乐朝她待着的屋子另门口偏了偏头,乔越霁点头会意。两人各自站在中间那道门内,一切准备就绪,乔越霁将早就备好的石子朝那扇门抛去。
石子砸在门板上的力道重,屋里头的动静瞬间惊醒了外头守夜的两人,他们如受了惊吓的猫磴得竖起脑袋。
其中一人以为是幻觉,不确信地问了也是一脸疑惑的同伙,“有耗子吗?”
同伴左右晃了晃头,说大概是幻听了。
他们坐在地上背靠墙,等了许久没再听到任何响动,又要外头睡下去。就在这时,像是故意捉弄人似的,屋内再次传来怪声。
这下两人都站起了身,一人示意同伴去里头看看,自己在外面候着。
结果人进去了,半天不见出来。
“大马?”
老旧木门半敞着,残月投下的微光照进屋里,却只停留在门后几步距离,这名六蛇部手下连叫了好几声也未得到答复。
他双掌合并,拜着天神,警醒自己驱散虚无的恐惧,在门口探足片刻,抄起腰刀,对准漆黑的前方。
人没走几步,忽觉颈侧一阵凉风。
下一瞬,人刀齐声落地。
屋门重新上了锁,一切恢复原样。
与此同时,离这个据点几里地外,正汇聚了一大队白玛部的人马,黑压压的一片显得声势过于浩大。乌日森在马上眺向村落所在方向,耳旁忽然响起了马蹄行走的声音。
“她真信的过?”莫勒忽然问,“那可是背叛了大庆的人。”
莫勒是坷屠一手培养的,这几年一直跟着乌日森管着白玛部,自从乌日森从大庆回来,此人就挑了不少刺,与其说是派来协助他的不如说是来监督他的。
莫勒此时是一脸的质疑与不屑。他见过宋颜乐,并不觉那个平平无奇的大庆女子有什么本事,不过是长了张漂亮脸。
他极其讶异乌日森竟然答应与那女子合作,这点让他对乌日森起了疑心。因为乌日森留着的是来自大庆的女子,还是沾着他们西境子民热血的女子,甚至乌日森从大庆归来至今都未向他道明原因,这其中有什么私心怕是很难揣测。
乌日森跟莫勒虚与委蛇多年,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大抵猜出了此人的心思。他轻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有机会总得试一试,对吗?那女人至少也是个有身份的,现在落到我们手里怎么敢胡来?”
莫勒对他这番回话似乎不满,皱紧了眉头,“让一个大庆女人来干涉我们大西境的事,亏你想的出来,先想好怎么跟坷屠交代吧。”
“我们找了这么久不也没抓住人吗?”乌日森说:“有白吃的食物就好好享用。”
莫勒细想一番,觉得此言不差。若是那女人失败,他可以立即杀了她。若她真是有点本事的,那留在身边就会养成后患,待她揪出六蛇部头子,再杀了也不迟。
最后莫勒鄙屑了一声,结束了各怀心思的对弈。
此时的六蛇部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为白玛部虎视眈眈的笼中鸟,而他们的二当家还未归,村里已经被宋颜乐弄乱了套。
六蛇部二当家的住处里,宋颜乐正以雷电之势席卷各个角落,外头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不断匆遽地喊出声。
六蛇部能如此早被发现异常动静,全是因为宋颜乐出门没挂黄历。
就在前不久,与乔越霁才分开两头行动,她就在一处转角撞上了人。
在与那人几番来回四眼相瞪后,那人叫出了声,于是村落各处响起了开门声。
然而真正让那人叫唤出声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外来敌人,而是因为被宋颜乐吓到了。
那人在尖叫过后就跟着晕倒在地。宋颜乐当时也是无言,一度怀疑那人不识货。
但不及再为自己争辩,六蛇部手下就纷纷从屋内涌出,朝着声响处移动。
宋颜乐就这样被迫一顿乱窜,正好蹿到了六蛇部二当家巫纳的住处。她翻过一处大角柜,扭头一看注意到了案几下的一个木盒子,却被案上铜镜晃了一眼。
她又歪头过去对着铜镜,花了短短一瞬时间审视了自己几眼。
适才铜镜中映出的人极其苍白。她面上沾了墙灰,乌发有些凌乱,今日少了休憩的时间,整个人都透着死气般的白,她本就着着一身月白长裙,在黑夜的加持下像是白衣幽冥。
好吧,她原谅了那位此时此刻估计仍惊魂未定的横尸兄弟。
确实吓人,连她自己看了都要一怔。
但要事在前,她拉回思绪,转向案几下方,俯身将木盒拖出,却发现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