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琼华早已熟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合,只不言语,低头做害羞状,心知肚明自己绝不会嫁入皇家,一是这并非自己所愿;二祖父当年身为帝师,姑母贵为皇后,家族已选择了尽忠于陛下,不欲参与夺嫡之争。因而绝对不会将她嫁予某个皇子。
三夫人杜氏继而又说起兰语,兰芬,兰芳的婚事来,“我本是江阴人,又十来年不在京中了,这三姐妹的婚事竟还没有一丝眉目,还要请大嫂二嫂帮着捉摸捉摸,也替我掌掌眼。” 两位夫人一时不知杜氏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骤然应下,便回道:”这有何难,三弟妹带着孩子常跟我们一起出去走动走动,自有媒人踏破门槛。”
待宴席正式开始,各色佳肴如流水一般被呈上来,承恩公看到菜品心思巧妙,侍者毫无差错,进退有度,不免夸了孟琼华这个一向令他满意的长孙女几句。大夫人笑着应和:“是了,琼华自小心思细腻,做事最是妥帖不过了,儿媳今也偷个懒,父亲您寿诞那天的年轻女客,便全交给琼华接待了。”
虽不是整寿,府中也不欲大办,只往几家极近的亲戚和友朋家递了请帖。人虽不多,身份却皆是不凡。孟琼华不欲自己出这个风头,便笑道:“那我也拉三个妹妹一起,还请妹妹们帮我。”
孟兰语,兰芬,兰芳忙不迭的应了,也心知这是融入京城交际圈的绝佳机会,毕竟最小的兰芬兰芳也已经十四岁了,相看只是这两年的事了。
三老爷看着这个出落得愈发美貌动人心弦的侄女,又见她举止从容,知进退,识礼仪。心中不禁感叹她自有一番大造化。便从三夫人又一起夸赞了她几句,孟琼华也谦虚了过去。
孟琼华看到席上一片觥筹交错,互相称赞,虽是家宴,心中也不知为何涌出一阵烦躁之意来,便带着玉璃悄悄走了出去。
孟琼华默默的走到内湖畔的沉雨亭,凭栏而坐,只静静的望着湖面静谧,夜幕寂寥,方觉得心中的烦郁之气略散了一些。
玉璃担心的看着小姐,也不敢言语。孟琼华感到玉璃的不安,便借口渴,把玉璃支去取茶具了。
只余一人,孟琼华感受到轻柔晚风拂过,被清澈月光笼罩,更觉宇宙之大,万物之盛。浩瀚穹宇之下,感叹自身之渺小。
孟琼华思及过往,她内心绝不是个安分之人,她自幼聪慧,充作男儿教养,更是熟读史书,每每读到书中的英雄事迹,总觉热血沸腾,心中澎湃难以自抑,她不愿意囿于内宅之中,做一个完美的女儿,妻子,母亲。
可现实远比这复杂的多,她享受了豪门贵族的富贵,也难免被豪门贵族的规矩规则所束缚。父母爱她懂她,也要向现实所妥协,告诉她学会规则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也爱父母,不忍父母家族因她受世俗非议。她进退两难,难以取舍,只能遵从自己理智的那一面,选择隐藏自己,做众人眼中那个完美无瑕的贵女。
她不知自己是否真正快乐,但既然选择了,就只能一路向前。
玉璃取茶回来时,她已收拾好心情,平静下来,又成为了那个温和可靠的孟琼华。
等孟琼华返回时,宴会已接近尾声。二夫人张氏打发身边丫鬟来关心她,也被她以席上太闷了,出门呼吸口新鲜空气敷衍过去。
宴席结束,老太爷领着大老爷,二老爷并三老爷去书房议事。其余诸人便各自散了。
孟琼华跟着母亲张氏往二房所在的西跨院走去,她抬头看向阿娘,想到阿娘是如此的温和安定,对她和父亲永远充满爱意,仿佛什么也难不倒她似的,那阿娘真正的快乐吗?
张氏和孟琼华既相似,她们都聪慧多虑;又不同,张氏是个理智远大于感性的人,她永远能从各种复杂的情形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条路。她并不追求最想要的,只着眼于最适合自己的。她擅长带着世俗规则的镣铐跳出最美的舞蹈。孟琼华却不同,她既继承了母亲的理智又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热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心中来回冲撞。
孟琼华忍不住问到 “阿娘,你今天快乐吗?” 张氏闻之便知女儿又陷入了得失的思索中,但这是少女成长的必经之路,她只能自己想明白。便道:“没有什么快乐的,也没有什么不快乐的,这就是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的,但只要你和你父亲都健康快乐,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沉默了片刻方又道 “琢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快乐,娘并不能替你,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张氏看着女儿陷入沉思的双眼,出落得愈加美丽的面容,忍不住抚慰道:“琢琢,不要多思,当你不知道该如何做时,只要把握好当下。明儿你不是约了镶国公家的明真吗,和朋友多出去玩玩,小姑娘家家的,活泼一点才好。”
孟琼华天性算是开朗,又受到了母亲的关怀,很快将不愉压到了心底,兴致勃勃的和母亲讨论明天穿什么衣服,去哪里游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