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对眼前这个女郎有些隐约,难以言明的感觉,眼前少女上次对他的嫣然一笑也不期然的再次闯入他的脑海之中,他顿时心中也有些慌乱,只感觉在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这种莫名的滋味。
王缙克制着自己的举止失措,再次对孟琼华说,“多谢女郎相助,缙必铭记于心,不知如何相报。”
孟琼华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他深邃沉郁的双眼“郎君不必挂心,上次郎君也曾相助于我。郎君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送我一幅你的画作吧。”
王缙心知此不足以报她以万一,然而在此时此刻……。
王缙将孟琼华带到东厢房,也是兄弟二人的书房所在,又将正在温书的王紞赶了出去。把插在木筐中的一捆画卷取了出来,一一让孟琼华翻阅。
孟琼华一张一张看过去,大多数都是山水画,有山势绵亘、水天一色的浩森气象,又有流溪飞泉、波涛烟霭等旖旎瑰丽;还有一些画着身边常见的小动物,皆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孟琼华特别喜欢一只正在扑绣球的猫咪。
孟琼华忽然发现其中一张微微泛黄,画着一位女子正在树下弹琴,女子衣袂翻飞,举止优雅,整幅画卷异常和谐,一看作者就用了大心思。
孟琼华见此心中就是一紧,她试探着对王缙说,“我想要这一副可以吗?”
王缙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隐藏于其下的心思,笑着对孟琼华说,“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在树下弹琴的景象。”
孟琼华见这个家中不像是还有女性主人存在的气息,又见王缙说话中带有一丝怀念,知他母亲很可能早就去世了,便看着他轻轻道了一句抱歉。
王缙似是察觉到了,孟琼华对小猫扑绣球情有独钟,笑着将这幅画卷起来递给她,顿了顿说道“你要是喜欢。过几日我再多画几幅。”
孟琼华笑着点了点头,王缙也面色柔和静静看着她。两人相对而视,都没有说话。只感觉一种奇妙的情绪,在二人之间静静的流淌,让这个窄小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拥塞起来。
二人皆有一些羞涩,王缙温和的笑容之下,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孟琼华也转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讨论起大伯父给他出的三道题来。
王缙不过沉吟片刻,取来纸笔,一挥而就。孟琼华看着他从容不迫,笔走龙蛇的样子 ,只觉心荡神迷。虽然屋舍简陋,布衣旧袍,他却神情沉静,全神贯注,颜色竟生生生压过了窗外的梨花。
孟琼华偷偷地看着,仿佛一个小女孩,见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她的内心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她想要得到他。似乎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孟琼华忙守心凝神,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又想到,一会儿把答案取走,不知道她还能用什么借口再来见他。
想到此,她不禁后悔,今日的穿着实在过于简单。就没有一件首饰可以让她偷偷落下。又想有话是“有借有还,再见不难。”她没法偷偷留下东西,却可以问王缙借东西带走。
孟琼华默默的打量起书房里的书来,可都是些经史子集,典谟训诰之类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待王缙把三道回复写完,孟琼华仍在绞尽脑汁想一会儿要借什么。她已经决定就借那本诘屈聱牙的大寺典,读不懂的地方还能借向他请教多见几次,反正也是找个借口罢了。
孟琼华忽的发现书桌上最内侧有一个小矮柜,里面竟放了许多本佛经,内心不禁为自己感叹道,上次是戏子,这次是佛经,这郎君不会不近红尘女色吧。
“郎君可是信奉佛教。”她犹豫着问道。
“家母笃信佛教,余不过偶尔观之罢了。”
孟琼华这才放下心来,顿了顿,又开口道“大光明寺二月底,善悟禅师会前来讲经,我虽然想去,却对佛教经文一知半解,不知郎君那日会去吗,若去的话能否给我讲解一番?”
王缙思忖到,那日正好是殿试后的第三日,正是答谢座师,同科往来应酬之际,本不欲答应,可看到她微微仰起头,有些期待的样子。
“自是会去的。” 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孟琼华的心中仿佛有烟花悄然绽放,她来不及反应,只听闻自己轻轻说了“好,那日我去寻郎君。”
孟琼华还是坚持着借走了那本大寺典……。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起来,孟琼华知道此时再不回家怕是无法向家中交待,只能依依不舍的告辞,王缙将她送到巷口马车上,静静的看着她离开,又略站了站,才转身回家了。